姬初逐渐呼吸顺畅时,马车已经在官邸门外停下了。
宇文和来扶她下车,一同进了大门。他在前院停了步,扭捏一阵,开口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你回去好好休息,什么事也不会有了。你的病……要不要叫大夫看一看?”
姬初凝视他异常的神情,清亮的眸光中带着一抹仿佛诀别的伤痛。
她愣了一愣,很快明白原委。
纵使不可避免觉得伤感,但是也不失为最好的结局。至少她再也不可以利用他。
“那么,我们就到这儿吧。”姬初笑了笑,脸色很苍白。
她转身慢慢前行,突然听到身后宇文和道:“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水仙芙蓉换了个位置,但情总是不变的。”
这诗使她如遭重击。
彼时飒飒东风都化作漫天冰雪,如利刃一般密集地拂面而来,刺得她体无完肤。
她内心压抑许久的天生对光明纯善的渴望,倏然之间势不可挡地冲破障碍,与早已占据足够优势的阴暗罪恶相互拉扯。
这内外渴望与行为必须不一致的矛盾使她无所适从。她对自己的作为既感到厌恶和憎恨,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是无比正确、理所应当的。
环境迫使她必须这样做,否则她就怀有更大的罪恶。
姬初并不停步回头,反而速度更快地去沐浴。
她从未觉得自己一身如此肮脏,因为宇文和的干净澄澈与她的形象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她在方才的那一刹那看见了这种对比。
她无法不对自己利用他而感到愧疚,方才宇文和已经告诉她:他知道自己被利用,但他还是愿意这样——情愿为她死一回。
姬初将头深深地埋下去,让水淹没头顶。这样她就不知道自己脸上是否流泪。
为了什么而感到悲哀?是为了这样美好的宇文和她终于失去了;还是为了祭奠完全坠毁在阴暗中的自己?
“我将永远得不到救赎,我死后只配下地狱。”姬初恶狠狠地想着。
她终于从浴池中起来。红素替她披上一件宽大的烟青锦袍,又拿大氅过来,被姬初推开。
她摇头道:“回房几步的距离,用不着这个。”
红素抱着大氅,推门让她先出去,再跟在她身后,道:“王妃不适合穿这个颜色,下次奴婢不拿它了。”
姬初道:“怎么?不好看?”
“也不是。”红素道,“烟青穿在王妃身上太冷。”
姬初笑道:“这颜色是这样的,穿在谁身上都一样。”停一停,她又低声问,“你去见李为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红素方才一一讲了,她想一想,点头笑道:“看来我可以换第二步了。急功近利已经表现得太好,我这回该以退为进。”
红素茫然地问:“王妃在说什么?”
“说一场戏。”
姬初转进房门,便见到罗汉床上铺着厚厚的软垫,宇文思正坐在那儿看书。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看,若无其事对她微笑。
“谁跟你笑。”姬初冷着脸斜他一眼,自己去榻边坐下休息。
宇文思放下书,浑然不觉自己此前刚命人杀了她,还是不咸不淡地笑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很不欢迎我。”
“欢迎你?我早已领教过你的厚颜无耻,但你每一次都能让我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吃惊一次,也是好本事。”
他眨了眨眼,微笑道:“我的本事也不全在无耻上。别的地方也可以。”
姬初坐在榻上,想了片刻,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便不耐烦道:“我不管你的,但是请你赏光,现在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让我生气。”
“怎么?”宇文思似笑非笑地问,“挨揍了?看你身上不像有伤,我还在想他们怎么这么怜香惜玉。”
“才没有怜香惜玉!”姬初忍无可忍,一下子站起来道,用手指着自己的脸,道,“我不像有伤?你看看我这脸,肿成这样,得挨了多少巴掌!”
宇文思眯着眼仔细看了看,笑道:“你脸太小,左右都肿了一些也看不出来。谁下的手,还挺匀称的。”
“还有谁?你派去的不过那两个人。”
姬初深吸一口气,对他招手道:“你过来,我也能给你打得这么匀称。”
“不必,我不喜欢别人打我的脸。”
她惊讶地怪笑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喜欢别人打我的脸了?那我的癖好还真特别啊!”
宇文思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也没说过。”
“那我现在跟你说说:我现在非常讨厌你。因为你说翻脸就翻脸,一翻脸就要命,一点情面也不讲,事后还来落井下石,看我笑话。我没法让你从这里滚蛋,但我有办法让你看不见我的笑话。”姬初掀开锦被,坐进去。
宇文思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问道:“什么办法?”
姬初立刻躺下去,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就是这样!”
宇文思觉得她很可笑:“嗯,这是个好办法,我的确看不见你了。”
姬初不搭理他,把被子裹得紧紧的。
宇文思伸手轻轻拉了拉,也没动,才道:“可是你老不见我也不行,毕竟你的计划还没成功呢。我要真的走了,你又说我不见你,便去见我儿子。那我真是无可奈何,我一无可奈何,恐怕你的脸还得再肿一回。但是不是还能这么匀称,我就不敢保证了。”
姬初一下子坐起来瞪着宇文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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