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所有宾客全都惊叫起来,不停有人说着“传太医”“护驾”之类的言辞,但偏偏无一人敢上前去扶那年轻帝王一把。正好此刻那神乐署管事满脸惊骇地冲进昭阳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皇上!不好了,染衣走着走着突然就……就……吐血而亡……”
那名管事瘫软地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盯着同样吐血倒地不起的嵇宁,有些反应不过来。
晏初锦面色悲痛却带了些幽怨,一步一步万分优雅地从台阶上走下来,停在嵇宁跟前,然后蹲下去,温柔地抱起他的头,轻声问道:“皇上,最像的就在你面前,你何苦还要退而求其次呢?”
嵇宁费力地抬眼看了她一会儿,弯起唇角,柔和地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没了呼吸。
晏初锦盯着他唇角的笑意,听着他那句话,眼前一片灰暗。
四
三年前,晏初锦跟随公子嵇宁出宫时,在街上遇到一位身穿袈裟的禅师,他不问公子,只是眼神好像对着她的方向,明明嘴巴没有动,她却听到一个苍老而仁慈的声音:“姑娘阴魂不散,跟随身具帝王气象的男子数月,再不离开你的魂魄就要被消耗一空了。”
晏初锦一惊,望着那名禅师犹疑不定,怪不得最近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虚弱了,往日她从来不怕阳光,但近几日却总是觉得火辣辣的发痛。可是,可是啊……要她离开公子,那却比阳光带来的疼痛更痛,她就算能够待在人世间,若不能看着公子,那反倒不如消失的好。
她抿了抿唇,试探地问道:“大师看得见我吧?”
禅师著衣持钵笑了笑,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世上姑娘既然存在,那便没有看不见的道理,姑娘似乎还是不肯离开?”
晏初锦也笑了,缓慢地摇了摇头,眸光坚定:“我不要离开公子,哪怕今后永世消亡。”
禅师眼神里一刹那闪过一种奇异的光芒,而后神秘地点头,大手随意地从她漂浮的虚幻身影中拂过,然后转身走远。晏初锦不解其意,只是上下看了看自己,确定没什么不妥,便继续跟上了公子嵇宁的步伐。
那一日午夜子时,她依旧守候在公子别院的卧房门外,一个人面对皎洁的泠泠月光发呆。未几她感到浑身说不出来的难受,那剧痛汹涌而来,似惊涛骇浪淹没她的神智,似火烧,似针扎,似油炸,又似有人在一点一点地拨弄她的心脏。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闭眼欲哭无泪:她就要消散了吧,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好痛,真的好痛……可是就要永远看不到公子了,这好像更痛……
猛地她打了个激灵,因为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眼角有温热的东西滚落出来。
然后她耳边传来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带着异常的惊喜和激动呼唤她:“阿初?!是你吗?”
晏初锦难以置信地睁开眼,果然见到公子温柔秀雅的眉目,那眸光里的神色比月光更闪亮,倒映出自己蓝衣长发的样子。
在那一瞬间,她扑了上去,将公子紧紧抱住,抽泣道:“是阿初,公子,是阿初……”
好像春天到了,桃花开得特别好。
公子嵇宁将她带回了宫,他们两人自此形影不离,晏初锦时常想,公子这么紧张她,难道是怕她跟别人跑了么?有一次用膳,她将这个问题问出来,却引得嵇宁一阵好笑。
“你呀——”他用手指点点她的头,并没有用力,“想些什么,册封公子夫人的圣旨都下来了,你还能跑到哪儿去?我对你好,因为你是我的阿初,因为我想把那空白的两年加倍补回来。”
“圣旨?我怎么没看到?”
“新婚之夜你会看到的。”
于是晏初锦就笑得眼睛弯成了两条缝。
那一段时光沉淀成她记忆里最美妙的曲子。他们携手共看过名山大川,共赏过洛阳牡丹,新年里相视而笑,头上夜空烟花灿烂。也曾躲过步步杀机,也曾立于泰山之巅,身渡云海,俯视苍茫大地。
一年半之前,先帝驾崩,公子继位,大婚。
洞房花烛夜,窗外亦蝉鸣声歇。
晏初锦满脸绯红,与嵇宁相拥倒在榻上。他轻若云羽的吻从唇上滑到锁骨,殿中那九对红烛微微摇曳,摇曳在她的眸中,像是一弯明润的月亮。突然嵇宁从她身上移了开去,愤怒中带着近乎蚀骨的痛色,笃定道:“你不是阿初!你是谁?”
“我是阿初,我是阿初啊!”晏初锦想她就要哭出来了,她明明就是阿初啊,为什么公子要说她不是阿初?“公子,我是你的阿初啊……”
嵇宁退得更远,吉服广袖不小心打翻了放于桌上的圣旨长匣,他也顾不得捡起来,只是原本星辰春风般耀眼的容色忽然憔悴起来,望着她多了许多复杂的纠结,摇头道:“不,你不是阿初!阿初的肩上,没有像弯月的胎记!她曾经为救我而肩上中箭,是我亲手替她拔出来再上的药,我知道!”
晏初锦呆呆地凝望不远处的嵇宁,她已经哭出来了,公子在说什么啊,她何时曾为了救他而受过箭伤,他又何时替她拔箭上药过?她的肩头明明一点伤痕都没有。硬要说受伤的话,她倒是记得她……
晏初锦忽然颤抖了一下,涣散的眸光又凝为一点,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你的阿初,你的阿初叫什么名字?”
“晏初禾,她叫晏初禾。她是晏太守的长女,你看——”嵇宁忽地弯腰捡起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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