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凡生果然连夜被调回京口,但宇文思好像并没有生气,也未曾对他做出任何责罚。李为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房里谈了什么,只见到宋凡生出来时神情很不对劲,有一种悲伤凝聚在他的眼里。
是不是宇文思已经知道了什么?李为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觉得宇文思有这么可怕。
尤其他合上房门时,对上了宇文思带笑的眼神。他眉心一跳,心想,不能再等下去了。
黎明之前。
姬初轻轻推开门,秉烛而来。她没有点亮房内所有的灯,只亮了那么微弱的一盏。
不久之后,宇文思睁眼,见到她怔了一怔,很快笑道:“怎么大半夜来?站在那里也不出声。”
“这是黎明,不是大半夜。你看,天快亮了。”姬初推开一扇窗,指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有熹微的天光与清冷的空气透进来。
宇文思披衣行到窗边,与她一起坐在罗汉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逐渐明朗的景色,问她:“你喜欢看日出?”
“并不,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吧。”
不久之后,第一缕日光划破青空,映入宇文思的双瞳,仿佛将他整个人渡成了金色。姬初觉得刺眼而不可逼视,但她忍不住想要看下去,直到他说:“天亮了,这支烛台可以熄灭了。”
“就让它燃着吧,很快会燃尽的。”
“它的香味很特别,我已经闻得足够。”他平静地道。
姬初于是起身,“呼”地吹灭了烛台。
白日她将毒混在草药里抹在他的伤口上,而刚才她点的烛台里,有香料会勾动他的毒……
她回到罗汉床边伫立。
此时朝阳洒在宇文思静谧平和的脸庞上,他永远地睡着了。
姬初回忆他们的过往,空空的房间响起她低回如弦断的幽咽,如还未盛开而已经凋零的红梅在微暗无人的角落轻轻偷泣,弥漫出寒冬雪光一样洁白晶莹却冷得刺骨的余韵。
此时有人推开了门,是李为。他看了看宇文思,低声问道:“君侯他怎么样了?”
她沉默不语,麻木的双手不能去触碰宇文思的鼻尖。
李为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于是复杂地吁出一口气,道:“殿下,该回京了。”
姬初点头,笑了笑,出门道:“好。”
她看见宇文思眼角有一滴泪。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
上午初夏的日光暖洋洋地照拂着这片山体,林间百鸟翻飞,蝉鸣不绝。群臣策马回京,仪仗队十分盛大,与来时仿佛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姬初回头望了望岑寂空荡的东山行宫,忽然喟叹道:“东山是个好地方。”
“殿下所言极是。”
“东山的确风景秀美,令人心旷神怡……”
“是啊,是啊,无怪历代帝王都很钟爱此地。”
她听着身后朝臣的附和,似笑非笑,宽大的辇车已与太子一同驶在了百官前方。
一回宫,太子择日登基,立刻就有诏书下:恢复姬初清河帝姬封号,赐淮南道十七州为汤沐邑,全权辅佐皇帝处理政务。
其实已可以将“辅佐皇帝”四字除掉。
因为连这封诏书也是出自姬初之手,她大权在握,处理一切政事,皇帝姬粲毫无实权。
终于皇帝忍无可忍,在她露出有临朝称制的意图后密谋“清君侧”。
彼时她在蓬莱殿中批阅奏疏,姬粲领着群臣入见。姬初讶然地看着李为——新上任的丞相,她有些不敢相信。
“众卿意欲何为?”她很快镇定下来反问。
姬粲慢慢行到她身旁,负手而立。李为便拱手道:“清君侧。”
姬初了然,波澜不惊地笑道:“君侧唯我一人而已,你们是要反我么?”
“殿下此言差矣。殿下乃一帝姬,此前因妒滥杀民女,因恨逼死陈王公子被先帝所废,今日可恢复封号、久居宫城已是陛下极大恩典。然帝姬不思皇恩浩荡,反倒肆意妄为,扰乱朝纲,参政议政,藐视皇权,罪不可赦。如今臣等清君侧,正是拨乱反正,何来反叛殿下一语?”曾经的东宫洗马,如今的御史中丞上前一步,质问道,“更何况殿下并非一国之君,臣等如何能反?莫非殿下已有不臣之心?”
姬初怅然叹息道:“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说我因妒滥杀民女了。你们说得如此正义凛然,是一定要让姬粲这样昏庸无能的皇帝手握实权么?那对社稷百姓而言,似乎并非好事。我如果自己便是皇权,岂不就没有藐视了?我与姬粲相比,怎么也是我胜一筹吧,为何我不能称帝?”
她如此直白地问出这样野心勃勃的话,百官不由得群情激奋。
礼部尚书道:“殿下一介女流,怎可妄言帝位?”
“则天皇帝亦是女子。有何不可?”
“武后无视礼教,祸乱群臣父子,实乃千古第一罪人。殿下身为皇族帝姬,更应恪守本分,不令天下百姓耻笑皇室才对。否则日后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面见先帝?”
姬初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了:“原来因为我是女子,所以再怎么优秀,也比不过姬粲这样的兄长啊。”
她忽然之间明悟了宇文思曾经的那句话,阻碍她的压力的确太大了,她不可抵抗。因为那是来自整个封建礼教的压迫。“我是有脸去见先帝的,我就怕你们没脸。”
群臣念及近来行为,惭愧不言。
“罢了。”姬初丢开了手中的奏疏,领着红素慢慢走出殿门。经过笑而不语的李为时,她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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