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等人先听信说冯家那宅子已经被烧成一片瓦砾场,连尸体都难寻觅了,心中都庆幸说:如此干脆明白推给天理教,倒少去不少辩解的口舌。宝钗想起当夜柳依依所言,道:“想不到那女孩虽然杀气略重些,说话却自有深意。她说官府一时必然发现不了这起命案,待再过几日,却也无碍了。这话颇费思量,我苦思一夜都不曾明白。想不到竟是这个意思!如今天理教举事,内外多有死伤,一片混乱,冯渊等众虽是不幸身亡,却自然而然算在了天理教的账上,我等只消说回门次日来城里做生意,故而天理教举事时不在冯宅故而幸运保命即可。再无杀人嫌疑了。”
众人听了她这话自然个个欢喜,心中放下老大一片心事,正欲庆祝间,外头报丧的就到了。
孙穆和姚静听了报丧人的话,再往里屋里看了看宝钗,都只觉得哭笑不得,还是姚静反应快,装腔作势大哭一场,胡乱赏乐报丧人几个钱,望着他眉开眼笑地去了。
这边重新关起门来,姚静方向宝钗言道:“如此却是你假遁逃脱的好日子。想来这次京城死伤惨重,你可趁机借了别人姓名,也免得被人拖累。”她心中想的是如此一了百了,让那薛姨妈好绝了上门纠缠的念头,只是这般深意却不好同宝钗细说,只是含糊以对。
宝钗心中却想的是若是做些生意经营的事情,梳着妇人发髻以未亡人的身份,比待字闺中的姑娘方便了不知道多少。她原本愿意听从孙穆等人的安排,下嫁冯渊,也是存了这一层意思在。谁知冯渊竟有那般心思,日后若顶着冯家妇的名头行走,她自己只觉恶心,何况闻得冯家在金陵家还有几户亲戚,她实在不愿意再同他们打交道。
故而姚静提议叫宝钗趁机借了别人姓名行走,宝钗心中是颇愿意的,因叹道:“当日我被逐出薛家时,其实便没了姓名,只是不过暂拿了薛姓称呼罢了。其实细想起来,是没有道理的,倘若薛家宗族认真,少不得理亏的。如今却好,一了百了,一笔勾销。”
孙穆见宝钗语态萧索,情知她想起了从前的伤心事,连忙拿言语宽慰之。
这边姚静左思右想,为宝钗想稳妥的姓名,想着最好是客居京城的,于此地没什么牵绊,又要家世清白,免得无端惹了什么难缠的官司,想了半日,始终没什么稳妥的。孙穆在旁看了就笑道:“如是没头苍蝇似的胡乱想,也不是个法子。我娘家有个远方侄女的,家里的父母兄弟都死绝了,几年前托了我在京城里找了户人家嫁掉,谁知这次叛党举事,一家人尽死在乱中了。不如你便顶了她的名姓?”
几个人合计了一回,都觉得好,一来这户人家是孙穆知根知底的,不会有什么难缠的官司,二来又姓孙,更觉亲近。当下刘姥姥笑着凑趣道:“说是侄女,其实凭了孙师父平日里对宝姑娘的情谊,竟和亲生的母女差不多了。”
孙穆也来了兴致,笑言道:“这可折杀我了。似这等女儿去哪里找?万里挑一也不及宝钗的能干!”
宝钗被孙穆这句话触动心事,忍不住含泪说道:“既是如此,我如今就认师父为义母,如何?”
众人忙在一旁起哄叫好,几个见过薛姨妈上门纠缠的人都觉得如此更干脆利落些,于是趁热打铁,把事情定了,翻开黄历寻了个吉日,宝钗方拜见了新母亲,又要问候姚静时,为个称呼打趣半天,始终不得成,最后勉强以姚姨称之,这才罢了。
姚静犹不满意,嚷道:“或父或母,叫姚姨什么意思?没得把人给叫老了。”
孙穆笑道:“静儿总这么沉不住气,依我看你白活了这许多年纪,倒似宝钗的妹妹更确切些。只是琴姑娘那般省心,你却是万万比不上的了。”
众人嬉笑打闹,一时气氛颇为轻松愉悦。宝钗的妹妹宝琴自嫁与韩奇后,倒也是琴瑟和鸣,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叫人很是放心。宝钗觉得按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只怕宝琴这辈子也不会被柳湘莲掳走了。想着想着复又想起薛姨妈,忍不住掉了几滴泪,向众人言道:“外头都传着我在这场叛乱中夭折了,也不知道我母亲那边听说了消息不曾。若是听说时,也不知道她究竟是难过,还是高兴。”
众人听她又提起薛姨妈来,连忙叫道:“打住!打住!如今新认了母亲,又从哪里冒出来个母亲来?”
孙穆深知宝钗对薛姨妈的眷恋非一朝一夕可解,从旁劝慰道:“你放心,我已是遣人偷偷打探去了。若是姨妈未曾听说什么消息时,依我看倒也不必告诉她,免得老人家悬心,若是姨妈听说了什么消息,咱们这边再派人过去澄清不迟。”
宝钗见孙穆说得有理,想起自己在拜见义母之日提起这些,心中惭愧不已,待孙穆更加温驯周到。
姚静听宝钗如此说,却忍不住在旁冷笑,暗道似薛姨妈那般愚昧软弱不堪大用的人,又怎有心肠关心宝钗的死活?只是这番心事不好当面和宝钗提,免得她难堪罢了。突然一抬眼见宝钗期期艾艾,似有难言之语,一脸不耐烦追问道:“你还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大家也好替你参详一番。”
宝钗犹豫道:“林妹妹一向体弱,不知道听到这个噩耗又会如何。我欲要知会她一声,又恐走了风声,欲要不知会她时,又恐她一时误信谣言,思虑伤身。”
姚静一愣,继而伏在桌子上差点笑叉过气去,向孙穆道:“到底是宝丫头心细,连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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