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安七世微笑着哼起了熟悉的旋律。
而同样的微笑，同样的旋律，在同样的地方，响起。
唯一不同的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年。
上帝，说不定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呢。
想到这里，杰里安七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不过，他的笑容，连带着他吟唱的歌声，在看到窗户对面烟囱里冉冉飘出的白色浓烟的时候，微微一顿。
停顿，转瞬即逝，杰里安七世试图再次吟唱。
只是他才唱出：“哈利路亚……”的时候，从教皇居所前，圣彼得大教堂的广场上，如同海啸般的欢呼声所淹没。
而被淹没的，又岂止是杰里安七世的歌声，连同杰里安七世本人，也一同被淹没了。
面对海啸，又能如何？
妄人可以说自己可以力挽狂澜。
可是，那就是妄人。
要不，怎么会是妄人呢？
自己，也许就是一个妄人吧。
杰里安七世不禁这么想着，想着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可真正面对铺天盖地的海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何等的无力。
哪怕贵为教皇，可他也仅仅是教皇是上帝在人间的代理，并不是上帝本身。
然而，号称全能的上帝，又是否能够造出一块连他自己都无法举起的石头呢？
这个悖论，困扰了教廷上千年，最后得出的答案是，假装不知道这个问题，不予置评。
说到底，不予置评，等于是说，上帝是否真的全能，无法确定。
上帝如此，教皇这个代理，又能如何？
杰里安七世轻抚着手指上的渔夫指环，一点一点婆娑着上面自己的姓氏。
“陛下，时间……”
“我知道。”
杰里安七世又看了眼白烟，那是枢机主教团向整个世界宣布，已经选出新任教皇的信号。
四十多年前，也是在那白烟升起的时候，杰里安七世登基，取代了上任教皇，洛威尔三世。
那时候，应该也有一名侍从，提醒他要注意时间，去迎接第一次从阳台上接受数万信徒的膜拜。
那个场景，即便是多年后早已经接受无数次膜拜的杰里安七世，每每遇到这样的场景依旧会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世上有，许多事情，在经历过短暂的新鲜后，都会觉得乏味再美味的珍馐也好再美丽的女人也好……
可是，凡事，总会有意外，不是吗？
好比说，空气。
好比说，水。
哪怕经历再多，都不会觉得腻味。
于杰里安七世来说，恐怕那种受人膜拜的感觉，也如同空气，水一样，永远不会腻味。
于杰里安七世来说，那种感觉，也如同空气，水一样重要。
啊啊啊，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
远处，广场上喧嚣的人群，雷鸣的掌声，那是何等的熟悉，熟悉到杰里安七世闭上眼，仿佛都能够看到那些信徒们亲眼目睹新任教皇事隐兴奋而通红的脸，周遭的空气也一同变得燥热。
那一刻，属于新任教皇。
然而，并不是每一位皇者的登基，都如同这个场景一样沸腾，昌南的启森登基为帝的时候，面对的，根本不是沸腾而激动，而是如同一泓死水的群臣。
是的，一泓死水，一泓死水，一泓死水。
安静。
肃杀。
死寂。
那一年，启森只有九岁，前一天还无忧无虑地玩耍嬉戏，后一天就给母后允柔嘉抱在膝头，接受文武百官的顶礼膜拜，而在他的身后，龙椅后面，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椁，承载着帝国前任帝王，启渊的尸体。
那一年，启渊四十八岁。
四十八岁，四十八岁，四十八岁……
算起来，这个年岁，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不是吗？
可是，春秋鼎盛，又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
恐怕最大的意义，只是去烘托出德王启泓是何等的英明神武！
那话怎么说的？
人比人，气死人。
人生苦短，何必要给自己添堵呢？
及时行乐，及时行乐，及时行乐。
“陛下，您继续日日流连后宫，恐怕会有损龙体……”
汤臣和重重地在启渊跟前叩头，叩头，再叩头，直到额头叩出了鲜血。
启渊微眯着双眼，寻思着，这样的臣子，恐怕在后世的史官笔下，又是一个魏征似的人物。
嗯，好一个直言敢谏的忠臣。
“眼下，江山飘摇，如果陛下有什么万一……”
“万一什么？！圣上正当壮年，平时国事繁忙，休息几天，又有什么关系？你居然敢危言耸听！”
章之炀跳出来，大声对着汤臣和训斥着，仿佛被指责的是他自己一般。
可真正给说的，反倒没有章之炀那么激动，启渊只一声长叹。
“如果有什么万一，不是还有德王在吗？”
汤臣和停止了叩头，跪在那里，抬头望着启渊，自己的君主。
这个君主的眼睛里，不再有丝毫的神采，有的只是如同死者一般的眼神。
有什么言语能够唤醒一个死者？
就算叩头叩到头破血流，又有什么意义？
那样的眼神，汤臣和在数十年后，又在启森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如同死者一般。
也许，如同死者一般的，不仅仅是启森这个皇帝，还有昌南，这个庞大的帝国。
直到汤臣和遇到了许翊，那个就算被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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