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一说完,喉咙口便是一凉,一面血刃贯喉而出。
“杀人……杀人了!!”
……这就是卫将离的修罗本相。
耳边惨嚎声不断,宝音王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转身对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的柳家夫妇道:“你们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拿出来看看,没准她满意了,会给你们一条活路呢……”
柳家大伯仿佛一瞬间被这个声音蛊惑了一般,佝偻着背从家门前的一个破瓦罐里拿出一只布包。
宝音王在看到那布包缝里露出的一截干枯的手指时,徐徐闭上眼,让开路,让柳家大伯捧着那“礼物”慢慢走向卫将离。
饱受饥荒的村民,哪里是卫将离的对手,很快最后一个人被杀,卫将离从他身上抽出沥血的剑,回剑指向柳家大伯,眉眼带恨道:“你后悔吗?”
“我们……我们太饿了,”柳家大伯目光混乱,颤声道:“你说你要丫头们是吗?大娘找不到了,二娘跑到山上被狼叼走了……这儿只有三娘,你看……”
他已经疯了,举着那布包撞上了剑锋,卫将离猛地退后了几步。
“别拿过来!我不看!”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卫将离第一次落荒而逃,策马狂奔出十里,眼前依然反反复复地出现刚刚遇到的画面。
吃人的……吃人的……吃人的……
已经不止有多少人对她说着救救他们,她也不知有多少次像个懦夫一样捂住耳朵逃走。
待到日落时,她终于找到一片无人的山崖,在龟裂的土壤上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宝音王就这么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待到她静下来,才上前垂首道:“卫盟主,可想救他们?”
“……怎么救?我只会杀人,哪里会救人?”
能想到的不过是杀几个贪官污吏迫使他们开仓放粮……但那些偏远的地方呢?粮食谁运?和朝廷的如果正面冲突,到时救不了百姓,反倒让那些想要开仓放粮的官员不好施展手脚。
“方法不是没有,不知卫盟主可去过太荒山那头的东楚?”
“未曾。”
“太荒山以东,乃是前朝大越的鱼米之国,自新君上位之后,虽然缩减军支,但其在农耕上建树颇多,每年都要新建千余座粮仓才能放得下富余的粮食。”
卫将离知道他不会无凭无据地说这些,冷声道:“他便是有粮食,以其与西秦的死仇,怕也只会见死不救,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坦而言之,东楚有意与西秦和亲,只要我们能出一位公主嫁与楚皇为后,便能得八十万石粮食,解一时之急。”
公主……
卫将离算的明白了他的来意,冷笑道:“八十万石?我虽然不大明白这事情的可行性,和亲就和亲吧,能嫁去做皇后,皇室里想必有不少公主愿意去吧。”
宝音王垂眸道:“大公主既已明了贫僧的来意,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我一向听闻东楚重礼法,已经许了人的女人,你们还给他送过去,不怕东楚兴兵报复吗?”
“大公主多虑了,此事不是西秦提出的,而是东楚下的国书。东楚只要您,未嫁或已嫁,有无子嗣皆不计。”
“荒谬!你以为你是谁?让我去和亲我就要去?生民如何是朝廷的事,你们有什么理由要压在我头上?!”
手中佛珠慢慢捻动,宝音王道:“正是因为道义有亏,朝廷这才要贫僧来苦心相劝,而非直接将清浊盟以叛党之名拿下,再借此相挟——”
“你想是死吗?!”
剑尖顶在眉间,一丝血液滑下,宝音王抬眸看着她道:“杀了贫僧,大公主以为朝廷便会放过清浊盟吗?”
“那就让他们来试试!是狗官下的命令我就杀狗官,是皇帝下的命令我就去弑君!”
宝音王忽然笑了一声,道:“大公主如此盛怒,恐怕不是因为自身有亏,而是怕与白雪川因此生隙吧?贫僧是否能认为……你始终是怕他的?”
“我与白雪川之间的事,与外人无关。”
宝音王稍稍后退了一步,道:“其实大公主无需如此防备,我们的目的到底还是为了救万民之饥荒,大公主若实在不愿,也可以佯作和亲,待到八十万石粮食入秦,以大公主的武学,从那楚宫中脱身也非不可。到时再想与其退隐,天下谁也拦不住您,不是吗?”
“不可能,他会杀人……你密宗应该最清楚。”
听到她这一句,宝音王敛去眼底的情绪,道:“大公主既已在考虑此事的可行与否,贫僧是不是可以认为您也认同和亲乃是最快解决此事的方法了呢?”
“你……”
“凡事以利益为最先考量,不愧是西武林共主,贫僧佩服。”
“此事无需再议,我不会答应的,让朝廷另派宗室女,再以此相扰,休怪我大开杀戒!”
“您若忧心白雪川,我们可以联手暂时将之关于地狱浮屠,密宗愿把镇狱鬼符交到贵盟手上——”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眼底倒映出卫将离恨怒的背影,宝音王回头看着崖下彼此搀扶的灾民,直至西山的苍月初升,背后有别的密宗僧人来寻。
“卫将离断然相拒,我们要如何与朝廷交代?”
“她是蛟龙……拒绝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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