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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何缘故,自王周以将,天下便鲜有人执金玉杖。
然在古时,人族大都有百岁之寿,而今,却不过五十。
纵是生于富贵,享受荣华,能活到甲子者,已算是长寿。
贵人[1]如何肯甘心,彼一生锦衣玉食,可寿数竟与贱人[2]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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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有秦末世,不甘短命死,更不耐与卑贱同寿。
为得长生,彼杀神弑祖,触怒天地,最终朝灭身死。
与其同谋的术士方士,尽皆凄惨死去,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从此,无人再敢图谋长生,长寿者被认为是得到了天地厚爱,备受尊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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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舍庸保[3]闩好门,掌灯在前带路,“丈人是打火[4]还是住店?要几间房?”
见有了光亮,银须老者便取下夜光珠收好,道,“我二人只歇一晚,一间正房即可。”
“唯!”庸保点头应下,旋即拖长了腔调,冲店里吆喝道,“玉杖人打火,正房一间——!”
客舍小楼离大门不过十余丈,庸保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去,很快,楼里就作了回应,“恭请——玉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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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风林外,蒙面客以魔元送入通名[5],“先圣王讳天和九婴之后,弃世魔朝太子浮世屠裂,特来拜望大凤翁尊!”
“嗯?诡异的气息……”魔元闯进,林中戾风大作,缥缈的话音犹有疑惑,“来者知晓孤,又言及天和……九婴?”
“此名号,仿佛故识,孤依稀记得……”大凤翁喃喃道,搜寻着自己久远的记忆,“若为故旧,必是在万千年前……”
“啊,是了,是了!”大凤翁猛地拍拍翅膀,“天和九婴——那个肉
身毁损、犷灵灭散,死得彻底的悲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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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风林深处,有一块洼地,一株存活了数千年的赤心木在此扎根,比起同岁的盘根老树,他……堪称纤细。
其实也无怪,赤心木本就根须细小,难饮水,畏光耀,存活不易,在大悲风林,千年赤心木屈指可数。
而这株赤心木,因得大凤翁青睐,被选作为巢,受悉心看顾,虽生长艰难,但终究长成,并顽强地活到了现在。
如今,他细密的根须,已牢牢地抓住了洼地泥土,伞般的树冠,已能密实地遮掩出大片绿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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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阴幽所在养出的地水草木之气,大凤翁极是满意,他飞上赤心木,伫立枝头,给自己的疆域设下重重禁阻。
从那天起,林里的凄厉风啸便再未停息,戾风呜呜,似鬼怪哀鸣,侵扰神魂,闻者无不迷乱,大悲风林……自此平和不复。
人闯进,必失路其中,禽飞经,落地方通行,世间活物,唯鳞甲走兽得大凤翁宽容,来去不限,居徙不束。
彼时的大悲风林,便如现今的古野荒脉般,乃是荒僻所在,人迹罕至,因此这阻障真正要拦挡的,自然……也并非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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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肉块,囫囵滑进肚里,乐山水给烫红了眼,“甚……甚么?”
他顾不上嘴里刺痛阵阵,直惊得跳起,“而
谷欠宴请后辈,托吾备些膳食?”
乐山水摆摆手,道,“非是吾不愿,然吾随身所带,已无多余食材调料,如何能够……”
“……啊!”他想起什么,转口应下,“长辈所急,吾岂能无视,林中牛羊雉彘,且请凤尊捉些回来,吾去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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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不能。”大凤翁拍打着翅膀,降落在地,道,“吾之后辈顷刻将至,如何来得及烹制?”
“嗯?”乐山水满脸惊诧地指了指篝火边的牛胃,“莫非——凤尊
谷欠用这残羹冷炙待客?”
“不可不可!”他连连摇头,又坐了回去,“凤尊快快去捉牛羊罢,吾来烹饪,便是迟些,总好过……”
大凤翁轻叹一声,挥挥翅膀,“贤侄体谅,愿为吾劳心费力,然几次三番,吾又岂能厚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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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翅急扇,大凤翁再掀戾风,将篝火堆推移到三尺外。
他探出利爪,挖开余烬,竟又从底下扒出了一只黑糊的小牛胃。
乐山水瞪圆了眼睛,苦着脸叹气,“凤尊啊,并非小侄吝啬,实在是这……”
他用食刀敲敲小牛胃,“个中肉食焖烘已久,汤汁尽去,可作小食干粮,不宜当主食待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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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兼程赶路,可要用些热食?”似乎是顾虑到玉杖人,庸保走得很慢,“小店经营数百年,有秘制鹿肉糜一绝,闻名四方……”
“哦?如此,倒要尝尝。”银须老者精神奕奕,全然看不出跋涉日久的疲劳,“那便有劳店家替老朽二人备膳,不需太多,有贵店秘制即可。”
“唯!小店秘制,必不叫丈人失望!”庸保语带自豪,仰首又朝店里吆喝,“玉杖人用膳,鹿肉糜两碗,香蘑蒸饼一碟,绦菊素水[6]一壶——!”
体态臃肿的客舍主人[7]抹着嘴从后院出来,听见这声吆喝,他神色微变,迅速推开了客舍合上的半扇门,望向前院,呢喃疑道,“当真是玉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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