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日甚。
官道坦途,亦有了封道之时,早早地,天姥山脚一带,渐渐冷清,几无人烟。唯有天姥山上,李长河所在的这个村落,随着大雪纷飞季的到来,却是热闹许多。
十几猎户聚于村落空地之上,或宰杀猎物,或烹煮食物,三两孩童在旁嬉戏玩耍,而猎户的妻子们却藏在屋舍内,准备着过冬的一些事宜。
吆喝声、说笑声此起彼伏,于这寂寥的山中村落内,别样温馨。
此刻,在一间屋舍外,一身白衣的李长河双手后放,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享受着自从军后从未染指的宁静。
“这一方山野之地,有着世间最美的风景。曾经年少轻狂,一心沙场为国扬名,却忘乎了人性之初。”
李长河百感交集,心中想起往日的一幕幕来,更为唏嘘。
“岁月如梭,人力不可抗也。”
李长河轻声念叨,微微摇起头来。“若余生定此,必学那陶公粗茶淡饭,田野一生,于逍遥中觅自身境界。”此时寒风乍起,吹起白衣飘飘。
想及此,李长河双眼闪过一丝睿智,好似一种不明就里的感觉突然涌现心头,又悄然散去,来不及思量,却有一声娇喊自屋内传出,李长河微微一怔,连忙转身进了屋。
“听这里的农家讲,今年过冬格外冷些,我便多织了件衣服,你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刚进屋,便有一名清秀女子拿着衣服上前为李长河穿戴起来,她专心地为他拾掇着新衣服,却不曾看见,李长河自始至终都望着她,温柔的目光里满含温馨。
“梅儿。”李长河看着她,忍不住唤了一句。
“别动,嗯,大小正合适,就是……有点不太美观,我再帮你拾掇一下。”梅儿一心试衣,说时便要拿着衣服去修裁,却被李长河一把揽入怀里。
“我的好梅儿,你就是我最美的衣服。”李长河用手轻抚着她的秀发,轻声呢喃。梅儿听闻,忍不住双脸微红,她双手轻轻推开,抬眼看去,见长河含情望来,不觉一怔,嫣红之脸润如玉,李长河伸手在她脸上划了一下,带着一抹浅笑。梅儿瞧见,也不闪躲,任由他胡闹,在她看来,眼前的男子,此刻是她的一切。
“后天,雪季罕停之日,你我成亲。”李长河握住她的手,放至心间,温柔开口。明显地,他感受到梅儿全身的一颤,而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柔和了时光。
“长河……”许久,梅儿发出了一声低喃。
外面大雪飞扬,屋内柔情似火。独属于这二人的美好,于这天姥山上悄然生成,此刻忘却一切不好,只为这注定的一段岁月。
传说,在这天姥山上,有一对古老的恋人,从遥远的北方私奔而来,执手一生,在这里生活了半甲子岁月。
传说,他们来时,这里荒山野草、奇石怪崖,没有遇见一只野兽,循着一条不是路的路,蹒跚着走了一天一夜。
传说,他们一去不复还……
“那他们去了哪里?”暖舍内,烛火摇曳,梅儿斜靠在床榻,双眼却看着窗外,她静静地听着枕边人的讲述,忍不住一问。
她的枕边人看着她,微微摇头,却也不知晓。
“长河,你说他们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生活在这大山里?”梅儿目光一动,兀自猜想起来,“啊,对了!离这不远,不是正好有一方湖泊吗?”梅儿别过头去,仔细问道:“长河,你还记得吗?我还给她取名为‘月湖’呢。”
“嗯,我记得。”李长河温柔应答。
“我记得,月湖原本不叫这名。起初那是一个野湖,周边也没有农家,直到后来,有一名猎户上山捕食,不小心踩着条毒蛇,被咬一口,顿时疼得不行。他连忙丢掉猎器,从身上撕下一条布,为自己包扎,恰在此时,一头足有三人高的大黑熊突然出现在猎户身后……”
梅儿一边回忆,一边讲。
“那猎户也算有经验,当机立断之下,一个侧打滚,抄起猎器就跑。那头大黑熊毕竟身子大反应慢,见猎户瞬间逃走,才怒吼一声去追。这一人一熊在这山上竞逐了数圈,猎户却始终不能摆脱这头大黑熊,正一时心急,不小心踩空,身子一滑,摔了个跟头。猎户管不着疼痛,一骨碌站起,继续跑时,却愣了一下……”
“你知道他愣什么吗?”梅儿说到此处,突然停下来,若有兴致地问起他来。
“额?这个。”李长河用手挠挠额头,一时语塞,梅儿瞧了,忍不住扑哧一笑。
“是月湖,确切地讲,那时候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湖。那猎户稍稍愣了会,听见身后恶熊就要追上,便撒开腿子狂奔,一头扎进了湖里。”
梅儿越说越惊险,索性起身,才继续说下去。
“只是那猎户在水下躲了片刻,仍不见黑熊临近,便小心探头查看,却发现湖边空空,哪有它的身影。猎户内心一松,起身上了岸,刚要歇息,陡然瞥见不远处有一双幽幽的绿眼晃动,内心一惊,连忙起身再次跳入湖里。只是依旧过去了片刻,仍无动静,猎户再探头一看,湖边仍是空空,猎户不敢大意,一心往刚才诡异之地看去,漆黑草丛里闪烁着一双幽幽绿眼,看得人发毛,猎户知道,那大黑熊定是藏在那里。”
“可奇怪的是,那头大黑熊似有所顾虑,只是藏在那里,却不出现。猎户也感到奇怪,索性大着胆子上岸,慢慢靠近它,却发现它一动不动,突然低吼几声,便掉头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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