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相剑滑过他的皮肤,裂开的伤口流出鲜血,随着雨水掉到地上,渐渐的在他底下汇聚一汪血红色,他拧眉看着对方,雨水朦胧了视线,但他心中只有一个目标,不管世界多么模糊,他只知道要把那个人拉入地狱。大雨中再多的交流都只是浪费时间,他想杀他,对方也想杀他,所以都在拼尽全力,滑过的每一剑都像在死亡面前走了一场,但总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毫无眷恋的离开,几百回合下来,从早打到晚,消磨着力气,消磨着精神,却没有一个人想中途放弃。
雨早已停了,两人疲惫不堪,各自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剑,遥遥得望着,疲惫的眼神里是放空没有一丝情绪的瞳孔,然后,他后跟起剑,光华泯灭的那一霎那,尹岸听到了世界最美好的声音,那是剑滑过敌人脖子发出的撕裂声,那一剑,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同时也激发出他最后的一丝潜能,郭英燃相错而过,扑通倒底,伤口喷涌而出鲜血随着雨水蔓延开来,慢慢的浸湿了尹岸的鞋子,他低低的望着,有一刹那,他感觉到一种解脱,随即又变成了一种茫然。
失去的东西是永远也回不来了,当他拖着伤痕累累得身子一步一步艰难得回到尹相山庄的时候,那里静寂一片,像一座庞大的孤坟,这个声音就在他耳边随风而过,直彻心骨。全庄三百口人一夜之间成为三百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毁掉的房舍,祠堂破乱不堪,还有尹梅最爱的梅园。他把她放在了梅园,看着她尸体旁边被残忍剖腹流出的孩子,那一刻,他的世界啪的一声就暗了下去,在风大雨大的世界里,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想不起任何事。
他成为了一个活死人,漫无目的的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记不得这样过了多久,一年,两年,还是更久,直到那个9岁的女孩跟那个老头站在他面前。
“你要跟我们走吗”那个老头问。
“尹岸,你想不想报仇。”这是那个女孩说的第一句话,她说话的时候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脸上全是孩童嬉皮的笑。
真正打动他是这句话,这句话让他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勇气。
很多年后,他逐渐查出了当年一夜灭门的惨案的幕后主使,也就是郭派背后最大的金主,就是当年还在当太子的西凯定,也就是现在西夏王,是他亲自带兵围剿尹相山庄,杀了全庄三百多人,还刨开了尹梅的肚子,为的就是彻底打垮他。
“郭英燃说的没错,我们的命运的确很相似,他毁了我的一生,毁了尹相山庄,而后,你也毁了他的郭派,壮大了十三堡。”他苦笑着说,眼神很迷茫,却未有痛苦,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花姑收回目光,淡然道:“你在我这里做了十年,按你尹庄主的身份,每月做工的工钱是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十年就是一千二百两,你该还的都还请了,尹岸,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作为利息,我可以给你一百两,你拿着这钱重新开始吧。”
见她要走,“谢谢。”他说:“但,不用了。”
十年来,他从未说过这句话,一方面他并不感激花姑把他带回来,另一方面,他觉得她是有利可图才把带回来,可兜兜转转十年,她没有过多要求,只给他一个地方静静的活在回忆里,尹梅曾说过,爱是一个人的事,可以靠这种感觉安慰自己过下去,这十年,他也是靠回忆她过下去,才深刻的体会她当年的那般绝望又痛苦的心情。
“你再好好想想吧,是留是走我都没有意见,尹相剑一直都保管在十三堡里,如果你想要,就去问项伯拿吧。”
“唉,想不到煤叔还有如此伤感的过往,这种冤冤相报的恶果总是那个最可怜的去承受,尹梅真可怜,所托非人,我要是她,一辈子也不原谅尹岸。”江岚有些伤感的说:“姑姑,要是你,你会原谅尹岸吗?”
“我不知道,不过在死的那一刻,尹梅应该是原谅了他。”
“你怎么会知道,你又不是她,要碰到一个人这样对你,你也会原谅他?”江岚十分不服气的说。
花姑怂了怂肩,翘起一边嘴角说:“所以,我才不要碰那种事情。”她说完,指着自己的头说:“这种事只会把人的脑子搞的一塌糊涂。”
“不是吧,姑姑,你就是这样总结的。”
“是啊,不然该怎么总结。”
江岚撇撇嘴,“等你碰到那个喜欢的人你就不会这样说了,就像我跟关姚,你现在是完全不懂这种感觉的,这种爱一个人的感觉。”
花姑笑道:“这么说,你小子倒成情圣了。”
江岚无视她的嘲笑,“反正,我就是比你要强。”说完,朝她扮了个鬼脸,马上溜腿跑了。
她摇头,苦笑,自言自语道:“冤冤相报,这是尹岸的命运,也是尹梅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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