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先生心中有恨。
霍蒙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胸膛里的血液随着那笛声的起伏汹涌翻滚,不知名的愤怒直冲大脑,他的眼神渐渐锋利起来,隐隐泛着凶光,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青色的长衫下摆无风自飘,周遭的气流都被逼得四散奔逃。
霍蒙突然想要杀人。
但正在这个时候,竖笛声却戛然而止。霍蒙打了个激灵醒过来,吃惊地看着二先生。
“你也起了杀念吧。”二先生平淡地道。有些轻蔑,有些感慨。
霍蒙深吸一口气,却只能点点头。
刚才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一种来自于竖笛声里的仇恨蒙蔽了心窍,眼前竟然出现了药王村尸横遍野的恐怕画面,他踩着村人的血,一个个看过去,全部都没有了气息,他看见周大山躺在院门口,胸口的血已经凝固成了黑色,他呼喊着跑过去,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只青葱小手,五指抠地,指尖血迹斑斑……
他不敢看那只手的主人,那种感觉,比噩梦还要噩梦。
“你的笛声能让人产生幻觉?如果你白天时用这一招,我恐怕赢不了你。”
“幻觉?”
二先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重复了一句,就反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霍蒙没有回答,那一切足以让他疯狂,也许疯狂都不足以形容他那时候的可怕。
“我不会幻术,你看到的也不是幻觉,那是你从这曲子中感受到的故事,全部都是真的……不过不是你的,而是别人的。”
二先生打断了霍蒙的思路,他抬眼看去,二先生依然没有转身,手中握着竖笛,声音那么飘忽,仿佛不是来自于他的喉咙里。
“赵国有一座偏远小城,城主和夫人十分恩爱,唯一的缺憾就是成婚十年未有所出,城主被老夫人逼着纳妾,岂料造化弄人,纳妾的当年,夫人就怀孕了,十个月后,一对龙凤胎呱呱坠地,全城大庆十日。”
果真是造化弄人,霍蒙目光飘离二先生,望向朦胧月色,他竟是一城之主的儿子。
“十三年后,为这两兄妹求亲的媒人几乎踏破了城主府的门槛,却都无功而返,只因城主舍不得女儿远嫁。可谁想到,一位贵客突然来到城主府,城主当即定下女儿入赵都的行程。妹妹宁死不去,哥哥挨了父亲一巴掌后,带着妹妹连夜逃走,三天后听到了城主府被灭门的消息。两兄妹赶回家奔丧,刚一进门就被捆成粽子扔进了去往赵都的马车。”
二先生用大拇指反复摩挲竖笛上的四个字,语气有一丝异样。
霍蒙一挑眉毛,神色凛然。
“你应该已经看出我脸上的刀疤不同寻常……这不是被刀砍的,是用树枝割的。”
“树枝?”
霍蒙猛地抬头,纳闷的重复了一句,心下有些发紧。
“对,树枝。”
二先生突然转过身来,左手一扬一收,手中已经多了一截小手指粗细的枯枝,他单手用力,啪得一声将之折成两段,右手拿着一截往自己的疤痕上比划,看着霍蒙讲解道。
“就像这样折断一根树枝,用断口处的尖岔刺进自己的脸,血会突然涌出来,没有想象中那么热,有点凉,然后你要握紧树枝,用力割下去,因为树枝不锋利,会卡在皮肉里动弹不得,这时候你不要停下来,一口气割完,否则可能会疼得想要松手……”
霍蒙无言以对。
二先生凄然一笑,手中树枝悄无声息的碎成了粉末,随风消逝。
“赵侯的侄子有断袖之癖,赵都少年避之如瘟神,二姨太的奸夫表哥是其家奴,两人为谋夺家产,陷害了两兄妹。城主当日自知对方位高权重,假意献上女儿,暗中放两兄妹出逃,被赵家幕僚伙同二姨太表哥杀人灭口……雨殊最喜欢红衣,她临死前还拼命护着自己的红衣。我救不了她,只能像刚才那样割花自己的脸,幕僚被吓傻了,我就跑过去,她已经不动了,眼睛还睁着。”
二先生声音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口中所说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什么不相关的人,他抬起头看向霍蒙,勾起唇角,饶有兴趣的问道:“你猜,后来如何?”
霍蒙与二先生对视良久,眉宇间一片阴霾。
“你如今跟着张千夫是为了报恩吗?你所做之事与那些人有什么分别?既然经历过此间痛楚,你为何还要不分是非,助纣为虐?”
“不分是非助纣为虐?哈哈哈哈哈……”
二先生突然放声大笑,震得四野虫鸣惊起。
“我身负血海深仇无处伸冤之时,是非天理何在?如果没有寨主半路搭救悉心栽培,我早已曝尸荒野,又岂会成为十大名刀之主?赵侯昏庸残害百姓,比之寨主尤胜百倍不止,如若我追随寨主便可称之为助纣为虐,那赵国的官卿武将又该称之为什么?将军口口声声助纣为虐,我便要问上一句,如果有朝一日,曹侯要将军攻城略地屠城立威,面对老**孺,你不杀就是抗命不忠,杀了就是助纣为虐吗?”
二先生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草莽也好,朝廷也罢,又有什么区别?我一报寨主救命知遇之恩,肝脑涂地纵死不悔,二敬寨主乃当今武学奇才,修为之高,纵我一生也望尘莫及,我不敢以弟子自居,却以寨主为荣,为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理解,但是……”霍蒙先是点点头,然后才道:
喜欢药王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