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好第一次踏上战场,这个本不该她涉足的纯男性的领域,源自武丁的心血来潮。狩猎进行到第三天,只能整天在帐幕中枯坐,静等丈夫带着大量野兽禽鸟归来的妇好,感觉索然无味,提出要先抱着孩子回去王都。武丁为了使妻子展眉一笑,提出教她驾驭马车。
“驾车乃是士自小必须修练的六艺之一,应该很困难吧。”妇好有些踌躇不前。武丁安慰她说:“精熟很难,学会却易。况且,我并非要教你驾驭战车呀。”他挑选了一乘坚固的两马驾驭的轻车,抱着妻子跳了上去。
妇好一开始很紧张,双手握着缰绳,两眼紧盯着前方地面,白皙的脖颈不自然地僵硬地歪斜着,而轻车也象灌饱了酒的醉汉一样,忽左忽右,踉跄蹒跚。武丁手把手地教妻子如何抖动缰绳,如何把自己的意志通过这四条皮带传递到驾车的马的身上——“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马,它们很能明白主人的心意。”
终于,初时的胆怯逐渐消融了,妇好终于意识到,看似不大平稳的双轮马车,其实并不那么容易侧翻倾倒。她的手腕逐渐灵活起来,轻车前进的轨迹也逐渐变得平直了。于是武丁命令打开辕门,让夫人在广阔的原野上练习驾车奔驰。
很快的,妇好就体味到了驾驭马车,驰骋纵横的快感。她享受着风声在耳畔“呼呼”鸣响,任由自己乌黑的长发高高扬起,速度带来了在宫廷中永远也感受不到的刺激,尤其是在进入宫廷以后,她的人生变得富足而平稳,更变得简单乏味,她现在正需要这种非同寻常的刺激。她感觉自己象是插上了翅膀,翱翔在无际的蓝天中。
武丁侧立在车厢里,双手在背后柱着厢壁,凝视着妻子美丽的面庞。此时此刻,他似乎感觉回到了多年前淇水岸边那个贫瘠的小村庄中,因为他在妻子脸上看到了久违了的少女般的活泼和快乐。
两人沉醉在各自的世界里,直到前方传来几道呼啸声,直到一支箭矢狠狠地钉在车厢前部。妇好惊呼一声,吓得几乎松开了驾车的缰绳。武丁及时反应过来,一把抢过缰绳,同时把身体遮蔽在妻子面前。“跑太远了,前面应该是羌人!”他怒吼一声,奋力勒停轻车。
果然,他们看到数十名甚至更多的衣衫褴褛的蛮族,手里端着长矛、弓箭,正向轻车疾奔过来。武丁缓缓地掉转轻车,他开始后悔刚才不应该在惊吓中那么快把车勒停的,马车冲刺的速度实足惊人,但加速起来却很纡缓,在静止状态下想要掉头,更需要耗费相当的时间。然而凭着他高超的驾驭技术——那也是在进入宫廷,继承王位后才开始学习的——他终于还是在羌人冲到以前掉过头去,并且开始策马狂奔。
妇好吓得紧缩在车厢里,连头都不敢抬。直到她听见丈夫闷哼一声,随即有某种温热的液体溅到自己脸上——那是武丁流出来的鲜血——才注意到有一支无羽的流矢楔在丈夫肩上。她惊呼一声,跳了起来,抱住了武丁的肩膀。“没关系,小伤而已。”武丁说了这句话,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连带轻车也偏离了前进的方向。
一支箭矢从耳边掠过,带走了几丝鬓发,但妇好已经不再感到恐惧了,有一种更强烈的情感压迫过来,使她几乎遗忘了迫在眉睫的危险。她接过武丁手中的缰绳,把轻车带到正确的方向,然后就这样,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支撑着丈夫的身体,抖动缰绳,朝向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危急关头,她似乎激发出了源自本能的驾驭天赋。事后想来,父亲曾经提到过的,自己的祖先原本是夏后军中的勇士,最后为夏后桀的逃亡而殉难的传说,或许是真实的,自己体内,或许真的流淌着诸夏战士的热血。总之,仅仅一个上午,她就学会了驾驭马车,并且能够在羌人的追逐中,能够在漫天横飞的矢雨中,安全地驾车奔逃出来。无论速度,还是指向的准确程度,都使痛苦地抚着肩膀的武丁瞠目结舌。
营地派出了接应的兵车,领军的是邢麋。“君王受伤了,立刻送回营去!”邢麋这样下令,却被武丁摆手制止了:“你想让天下人都嘲笑说衣人的君主遇见羌人,狼狈地带箭逃回吗?不,余一人不报此仇,誓不回营!”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在妇好的搀扶下爬上戎车【20】,捡起了鼓槌。
“羌人就在前面,他们胆敢袭击余一人,”武丁强忍伤痛,大声喊道,“战士们,为你们的君王报仇,余一人每一滴血,都要他们一百颗首级来偿还!”
邢麋带来的二十乘兵车,车上的甲士全都振臂高呼,以响应君主的号召。武丁关照妇好:“派一乘车,先送你回去。”然而妇好却反对说:“君王受伤了,需要人照顾,戎车很大,多载一人没有关系吧。”
武丁拗不过妇好的坚持,况且也不放心让她单独回归营地——此处距离营地,估计还有将近一半的路程呢——只得勉强答应了。于是衣人的战车很快就和羌人的散兵遭遇了,先是互相箭矢往来,然后就准备冲锋。
武丁想要擂响战鼓,却感觉受伤的肩膀钻心一样疼痛,一条胳臂竟然举不起来。妇好搀扶着他,接过他手中的木槌:“君王来指挥,妾来帮你擂鼓吧。”武丁无奈地点一下头:“鼓声要沉稳,由缓至急——你侧过脸,看余一人点头,点头一下,你就擂一下鼓。”
于是妇好就在武丁的指挥下,开始指挥她平生的第一场战斗。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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