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袋涨裂了。
我呆在那台闲置的电脑前等老板。
恶心的四条腿椅子上布满了土尘,电脑桌的土尘和椅子上的土尘争厚恐薄。我硬着头皮坐在椅子上——但我的两手始终悬着,像乍乍郎,不敢触碰电脑桌。
10多分钟后,一个肩挎油腻黑提包30多岁模样的男子迈着邋遢的步子走进公司。我注意到这个人,也许他是这家公司的客户。
我两眼紧盯着他。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我是事先和他约好的应聘者。
我怎么就没有看出他就是这个一居室的老板!
我想象或见过的老板,其实不应该这样穿一个很胖的蓝色风雪衣,而且很脏,像农民工。
我认为,老板一定是很富态,而且腆着啤酒肚。
每逢遇见这种不振奋很邋遢的人,我一般不想多看他一眼,因为多看他一眼,就意味着会失去我一份美丽的心情。
这老板开始盘问我,其实是在变相面试我,还是很滑的那种。
因为公司的环境和老板的形象没有能诱惑我的,所以我是一种爱咋咋的心态。
老板找了几本《中国创新企业杂志》推到我眼前说,“这是公司办的杂志。”
我随手翻了两本,问:“这杂志有刊号吗?”
老板说:“有啊。”
我重新拿起一本,仔细翻看封面、封底和版权页,问:“国内刊号在什么位置啊?”
老板迟疑了一下,说:“国内刊号正申请。”
我心里想:你个sb,蒙骗我,我是干什么吃的!国家新闻出版署早就不批杂志刊号了。现在市场上新创办杂志的刊号都是一些文化公司和早些年创办的杂志花钱合作的刊号,明眼人从封面一看就知道,一个杂志署两个刊名:新创办杂志刊名字体明显,原刊名字体则不明显,这是擦国家新闻出版署边球变通;或者早些年创办的杂志因种种原因经营不下去了,干脆给卖了刊号。
我知道,买一个刊号要100多万,合作一个刊号每年至少得四、五十万元。
要一两万的话,我早就给雪绒花杂志弄上刊号了。
这sb老板胆子不小,居然在国家新闻出版署眼前拿香港国际刊号在全国各地招摇撞骗。杂志版权页甚至赫然署上:中国创新企业联合会主办。
我靠!真是煞费苦心。
查查民政部门,什么时候注册如此机构?
sb老板印了500本如此机构主办的如此杂志,然后通过邮局散发到全国各地的一些民营企业。
我被sb老板盘问后;而这家公司就算聘用了我。我耸耸肩膀,聚精会神地审视公司的一切,因为我得研究公司来头。而我和sb老板的座位并排挨着,他那儿还有一部电话。我尽量蹑手蹑脚地开展工作,唯恐工作做得不能让老板满意,尽管他真的很sb。
我被安排重新策划《中国创新企业杂志》栏目版块,但并不感兴趣,并不想看破他运作杂志的那点经不起研究的秘密。
无论什么,我得绝对服从,即使老板很糟糕,即使我不把他放在眼里,我还是绞尽脑汁策划杂志栏目。我尊重sb老板起见,下文不再使用sb,而直接称老板。
老板坐在我旁边,不停地给全国各地打电话,而且电话内容都是一个套式:“喂,你好!我是中国创新企业杂志社。前几天给你公司寄去的《中国创新企业杂志》收到了吗?”
假如对方说:“收到了”,老板会接着说:“好,经杂志社研究决定,将对你公司的发展业绩做全面的深度报道,请你公司提供有关事迹材料。”
假如对方说:“要多少费用?”
老板会说:“封面8万,封一3万,内页8000……”
然后对方说:“不做!”
然后老板不厌其烦继续下一个电话。
然后他打了整整一天电话,差不多单电话费花了五、六百块钱。
然后据我在他旁边所听,对方答复都很让老板失望。
哦,我想起来了——我的工资会是多少?
老板说:“第一个月2000,以后看效益。”
我怔了:“您网上不是说月薪一万二吗?”
我这样问并没有让老板领受到尴尬。他说:“总算该我清清楚楚告诉你了!”
我侧耳倾听,他说:“网上承诺的是,你得有业绩——你假如拉一单业务,比如,拉一个封面业务,公司收入8万;然后有你的提成15,你算算看,是不是一万二!”
我的天,居然是赵本山卖拐,大忽悠!
下班前,我把杂志栏目策划给了大忽悠看,大忽悠仔细看了半天没吱声。
感觉这一天我很有成就感——毕竟给大忽悠策划了杂志栏目。
下班刚挤上地铁,手机短信来了,我一看,是大忽悠发来的:“经公司研究决定,予以辞退你;所以从明天起,你就不要来公司上班了。”
我看短信后居然兴致勃勃地踩着大步,连蹦带跳地挤进地铁里。
这一天我真的很有成就感,不仅仅是给大忽悠策划了杂志栏目;还见识了大忽悠滑稽的面孔。
尽管我这一天没有拿到半分钱工资。
算雷锋帮了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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