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做梦了。又是这个不由自主的梦,我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家在哪里,只记得海边那棵参天大树下坐着的黑衣老头对我说过:你出生的那年,桃花开得很盛,从早春开到夏末,山间枝头挂的果子让那些猴儿吃到了来年。
好像因为我弄丢了什么东西,那个自称是我师傅的青衣大叔把我关在桃林里种桃树,说是只要种好了就可以出去。在这个四季如春的地方,草木不凋谢的地方,种几棵桃树那还不简单。可惜事与愿违,任凭它温暖如春蜂蝶纷飞,这些个桃树依然秋末叶凋零,待到来年春天才又慢吞吞的抽出嫩芽。
如此这般许多年,直到某一天,山间的那几只野猴子把枝头上最后的桃子摘了去,看着树上嫩枝失去了生长的劲头,叶子也已开始发黄,我知道,又是一年秋天到了。桃啊桃,为何你总是逃不过秋冬呢?我坐在树下低头沉思良久,直到被师傅唤起来。师傅告诉我,不用再罚我了,桃树种好了。那一刻,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离开桃林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桃叶翠绿,幼桃满枝头,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了么?
我知道可能会离开很久,还是去跟那个黑衣老头道个别吧。但是,那棵大树依然在,老头却不见了踪影,只有满地枯败的树叶。
终于离开了,没有了管束,心情从来没有如此之好,我只知道,我要去远方,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可惜,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我只是个过客,关于我的一切,没有人可以感觉得到。
某一天,我来到一座山脚下。这座山很高,高到如天柱一般看不到山顶。如果不是一股幽香,我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顺着这幽香往山上爬。终于在双脚踏上半山腰那似乎终年不化的冰雪的时候,我寻到了这幽香的来源——一片梅花林。然而,我只能站在梅花林的外面看着,因为眼前的画面太美,我不敢去破坏。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啊,即使只是个背影都我无法形容,任何溢美之词都不为过,或许只能用神女来形容她。她站在林中,一袭白衣,抬头望向远方,良久,取出一支短笛。动听的曲子略带伤感,我能听得出思念,她应该有了意中人了吧,不知道谁有这么幸运,能博得佳人的芳心。梅花禁不住凛冽山风的摧残,一曲奏完,她便收了笛子,取出一枚精致的锦囊,蹲到地上,将散落的花瓣捡起来装好。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远,即使她转过身来,我也没能看清她的容颜,但是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让我满足了。好多天,我每天都会来到这里,只为了看她一眼,偶尔听到她吹的曲子,我就特别开心。
我回到了海边,我出生的地方。那个黑衣老头又坐在了树下,我告诉他,我遇到了一个女子,我喜欢她。老头哈哈大笑,问我:那她喜欢你么?我摇头,不知道,她不认识我。老头又笑道:既然喜欢她,那就告诉她啊。我道:要是她不喜欢我,拒绝我,我该怎么办?老头叹了口气,道:痴儿,既然你喜欢她,在乎她,那她过得开心就行,你又何必在乎她是否中意与你呢?嗯,我要找到她,告诉她,我喜欢她,即使被拒绝。
可是,外面的世界变了,千里赤地,哀鸿遍野,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快点找到她,向她表达我的心意。当我来到那座山脚下的时候却发现山塌了,梅花林毁了,她不见了。心仿佛被狠狠的揪了一下,我顿时变得失魂落魄,心底只有一个声音:找到她。
满世界都在逃避灾祸,我只能随着流亡的人群四处漂泊。当一个个白色倩影转过身来却不能与我的记忆重合,一种叫做恐惧的滋味在我心中蔓延,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她。当这种恐惧快要把我压得崩溃的时候,在极北荒漠一群逃难的人群中,我终于找到了她。此时的她正带着这群瘦骨嶙峋的难民寻找新的繁衍之地,若没有她的鼓励,这群人早已因为支撑不住而成为路边的饿殍。我想上去叫住她,却又害怕她如同别人那样感觉不到我的存在,只得这样默默的跟随。终于,他们找到了一片水草丰美的土地,而她却默默的转身离开。
我跟在她后面走了很远很远,她突然转过身,我以为她要折返,慌忙让开,她突然开口道: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她竟然能看得见我!我该怎么说呢?
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喜欢你。后面四个字,声音微不可闻,说出来如释重负,却有几分忐忑不安。
沉默良久,她笑了。第一次看到她笑,这么近的距离,我敢打赌,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她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呆子。这一声娇嗔让我脑子一片空白,就这样任凭她拉着我的手,一路南行。终于,我们来到了我第一次看到她的那座山脚下。
我要回家了。
嗯,我也该走了,我家就在东边的海边,那里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树,还有一大片的桃林。
这个给你。她拿出一个锦囊,我记得是她装梅花的那个锦囊。我家离这里不远,就在......
我转过头,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一枚箭矢如黑色闪电一般射穿了她的胸口,她抬到一半的手无力的垂下,整个身子向后倒去。
呆子,我要回家了,你送送我好么?
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心底在疯狂的呐喊:不!
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轻,最后化作无数光点,慢慢向西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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