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旧时光
孙君临的醒酒汤果真是有奇效，趴下的众人一会儿便醒了。
“要不要我带你们出去瞧瞧，也正好清醒一些。”孙君临居高临下，声音淡然。
但朱颜和王激昂表示很累了想休息，最后也就只有阿心和我跟着孙君临踏出了房门。那房门一打开，我便觉得刀子般似的风往我脸上割过来，不禁打了个寒颤，顺势将大衣裹紧了。
孙君临倒不像是我想象中的那么难亲近，一路上和我们说了不少死鱼眼的事。“你们说，活着是为了做什么的？”孙君临停住了步子，抬头望向天，不知是在对我们说话，还是在对他自己说话。
“自由，自己。”阿心走近他，望了望孙君临的侧脸，轻轻开口。
“可惜由不了自己。”孙君临没有看她，声音虚无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就反抗，拼命，什么都好，跨过去就行了。”阿心也像是在和自己下决心一般。
“能出生在谢家真好。”孙君临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去，撂下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能够为自己活，甚至付出行动后，还活着，真好。孙君临的声音低到只有自己听得到。
风吹到脸上，是痛的。我一边走着，一边抖着，默默地跟在孙君临的后面。
这是天山脚下，是白皑皑地一片，我们在这平坦的雪地上走过，留下一些脚印。没过多久，身后的脚印便再次被白雪掩盖。
“前面是学校，小学、初高中一体的学校，老四的母校。”
那学校的规模并不是很大，估摸着学生也不多。
这学校没有窗户，我也没办法看到里面的情况，孙君临淡淡说道：“现在学生都不上学，进去看看吧。”说完便掏出了钥匙。
我愣住了，这孙君临怎么会有学校的钥匙，孙君临看出了我的疑惑，莞尔一笑，道：“毕竟这学校是孙家投资建的。”
好吧，他孙家人是怎么任性怎么来。
进了一间教室也没感觉到有暖意，毕竟是没有人的，但是好在也没有风了。
教室里很整齐，桌子是双人式的木桌，有壁式空调，倒也是挺现代化的，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落后。
孙君临走到教室北边的最后一排，坐在了其中的一个位置上，开口道：“这是老四以前的座位。”我感觉到这次孙君临的语气有些不同，像是藏了一丝的笑意。
“我想和你们说一些……阿哲的小时候。”孙君临勾了勾嘴角，脸上却是沉重。
“他生下来便被送来天山，我想我占了很大的原因，因为我的不负责，因为我想要扔掉一些，所以阿哲他要背负我扔掉的那些。
他出生时的听力就被查出来比常人优越数倍，孙家人更是不想放弃他的天赋异禀，将他与生母硬生生的分离，因为没有母乳，那些人也只是给他喂奶粉，阿哲刚送来的那会儿，面黄肌瘦，小小的。
我对他是始终抱着歉意的，我为他寻了奶娘，但是那些人不让我靠近他，也不让奶娘靠近他，说是怕沾了我的病气。我没办法，只能在他们面前跪了一夜，他们才同意让奶娘进去。
他们对待阿哲简直不像是对待一个人，可以说是，阿哲被他们囚禁了十几年，一直等到他们确认了阿哲的绝对听力已经成熟了，才将他从黑暗中放了出来。
他们命令阿哲终身戴耳塞，而阿哲刚出来的时候，废人似的，眼睛看不见，也不会说话。我知道他看不见是因为从小呆在黑暗中导致的，所以我日日找他，帮他调理。终于他能看见了，我也终于是听到他叫了我一声‘君临哥’，当时我听到的时候，真想大哭一场。
我想说我对不起你，我不配你叫我一声哥。”
孙君临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在闪烁着。
“你……为什么说对不起他。”
“因为我装病。”孙君临苦笑，“我从来就没有得过什么病，那些病症都是我自己喝药伪装出来的，我知道我的父母是如何参与继承之争的，我见过那种肮脏到让人作呕的手法，所以我想逃。
但正是因为我的逃避，孙家人将原先属于我的担子，连同阿哲本身应负的担子一起，压到了他的身上。阿哲他背负着双人份的痛苦，颠簸着，向前走着，从未怪我一句。
但当时若是我知道我的逃避换来的是我弟弟的终身折磨，我就算是胃里抽搐着，也要把那些吞下去。
可是现在才后悔没用了，孙家已经将我除名了，我只能看着阿哲，我唯一的弟弟，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也什么都做不了。
看到他就算头破血流也一声不吭的样子，我真的很想对他说，有什么事和哥说，不要憋在心里，哥帮你……我是你哥哥啊……可我知道，我没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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