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制药的法子,郭嫣一度是觉得很残忍的。
但人命,人命究竟是贵过那牲畜的命。
若是此法无效,他们寻不出一个制药之法,许许多多百姓丧命,那才是真的残酷。
被鼠咬伤的牛,呼呼地喘息,眼中沁出生理性的泪水,不一会儿就躺倒了下来。
郭嫣瞧了一会儿,见它碰不着水槽,便取了个水盆来,倒满了水,摆在了那头牛的跟前。
在它的前面,已经有三头被咬伤的牛,很快地死去。
甚至不比人撑的长久些。
即便它没有死,接下来的命运也是被放血。
但郭嫣不会放干它,这算是她的最后一点底线。
牛慢慢地把头挨近了水盆,伸出舌头舔了舔水。
郭嫣看得有些心酸,轻轻伸手抚了抚它的头。
她忽然想起,从前厉景明最不愿看见山下的师兄弟宰杀牛羊——牛要耕种,倒是少见杀牛,若是赶上节气祭祀,却往往都是要宰一只羊。
每每这样的时候,厉景明常不愿意凑上前去看。
为什么呢?
若是说怕,倒也不像是怕?
他们一起杀鸡剖鱼的,也不曾见厉景明怕过血。
后来两人更为熟识时,厉景明方才说起,宰杀牛羊与杀鸡杀猪不同,牛羊往往在被宰杀之前,就预感自己性命将绝,会发出如同孩童的啼哭声,会流出眼泪来。
说这句话时的厉景明还是少年,后来却是身不由己,心肠也练得硬了许多,料来再不会不忍看杀羊了。
如今他又身在何方呢?
还在苗疆?或是已经回返到了并州?
料来应该还未归吧?
毕竟那毒那般霸道,恐怕没那么容易医好。
何况她始终没有收到一封来信,或是口信。
......
到稍晚些时候,郭嫣再来瞧,这头牛已经死去了,躯体开始僵硬,只尚存一丝余温。
郭嫣蹲在跟前瞧了一会儿,忽然生出巨大的无力感。
没有用,这毒鼠的毒,竟比之寻常毒蛇还要厉害。
或者真的没有尝试下去的必要了。
好在两只活鼠还在,还能给沈轶拿去制药。
听闻从前毒蛇伤人,十步以内便有解药,只是这鼠却不知解药究竟在何处。
沈轶连日忙碌,不断地试药施针,此时也已疲倦不堪,立于栅栏外瞧着郭嫣,出言劝慰道:“等会儿再试吧,试药岂是容易事?”
郭嫣只得应了,却还是低落得很,道:“我去瞧瞧外面如何了......”
一直因为没有太多吃食而恹恹的大白,听见了她说话,立时起了身凑了过来,也不怕热似的将身子在她的腿边挨蹭。
郭嫣从院中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给它,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道:“外头乱得很,若是窜出来老鼠咬了你就麻烦了......”
大白乖乖地低下头舔水,喉咙里发出“呜呜”两声。
郭嫣伸手摸了摸大白的脊背,察觉到它的脊背上骨骼分明,显然也是折腾得瘦了,连毛色都不比从前光鲜。
郭嫣唏嘘道:“唉,也没有肉给你吃,你先忍忍...不许吃老鼠,听见没有?”
大白拿脑袋拱了拱她的手。
郭嫣轻轻蹭了两蹭,道:“乖。”
便出了院门,往病患集中的灾棚那边去了。
城中此刻的情形,已经比之昨日还不如,陆陆续续地有更多的板车,将死人拉出城。
毒素可能因为各种方式使人染病,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
若想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最好的法子,就是......
郭嫣闭了闭眼睛,把一个可怕的念头努力地压下去。
是的,她能想到的,想必符匡也会想到。
若是这鼠毒无解,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旦有人染疾,就直接杀死,同时在城中屠鼠。
若是还是这样被动,死人只会越来越多。
但人不是牲畜。
牲畜尚且有灵,岂能将一息尚存的人活生生地杀死?
可若不如此,城中其余的百姓便被置于险境。
这便是从前年少时,师父曾与他们讲起的那个无解之局。
前朝贤相许勤之,在城破之时,被叛军交予了一柄剑,左边是一名无辜稚子,右边是全都城的百姓。
若杀这稚子,可换全城人的性命。
若是不杀,便要屠城。
杀,可这稚子又何辜之有?
不杀,全城百姓又该如何?
这孩子洁白如纸,平生不曾有半分罪孽。
而城中的许多官宦奸佞,却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城中许多的罪犯,却曾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杀死这个孩子,令无辜者幸免,却也以无辜者的性命换取了有罪之人的性命。
这一剑,究竟该刺下,还是不该刺?
许勤之选择了刺下,却又自刎以谢天下。
他刺死了一个无辜的稚子,这本身就是极重的罪孽,罪无可恕。
郭嫣思及此处,不禁手指发抖,足底生寒。
只是幸而这残暴之事,不需要她来决断。
......
往前行到一条街的尽头,可见有人在焚烧艾草,喷洒白醋。
到处都弥漫着古怪的味道。
郭嫣往前又走了几步,便瞧见了一队运输死人的兵士。
他们的后头,还有和尚念经超度。
领人烧艾草洒醋的正是肘子鸡,他如今自领一队人,倒不必亲自去做这些。
肘子鸡也是忙碌了数日的模样,头发微微凌乱,眼下都是淤青,身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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