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明匆匆的扒了几口饭,骑着摩托,跑到邮局,咬了咬牙印,将攒了半年工资本上八千块钱全部取完,用信封包的严严实实,装进裤兜里,左手紧紧攥着,右手骑着摩托。当摩托钻进中心校院里的时候,杜晓明感觉手心汗津津的。
中心校的院子里凌乱的斜着几个摩托,由于天气逐渐放热,整个院子显得空旷刺眼,阳光照在一棵辛夷树叶上,反射出点点细碎的金光,卷曲的叶子背面一层细密的绒毛显得毫无生机。花池里月季含苞欲放着、鲜艳着,红得、黄的、白的在翠叶中狞笑着,杜晓明像做罪一样忐忑闪进主任办公室,几个人立身走了。
主任很热情招呼杜晓明坐下,哗哗的倒着茶水。
“杨主任,啥时候上来的。”杜晓明主动搭讪。
“上来一星期了,开学事稠,你看刚才还有几个老百姓来告状,说酒馆村的校长工作无能力,要求坚决调换。”
杜晓明酸涩的笑了笑,酒馆他是了解的,离他原来的学校隔了一道岭,校长是个老油条了,加上这两年有病缠身,学校地理位置又特别复杂,大部分都是40岁以上老教师,只有一个年轻的教师,不安现状,考上研究生,今天请假,明天有事,学校也无可奈何。而校长与教导主任相互斗争,相互告状,学校风吹草东都能在社会引起轩然大波,教学成绩一直是全镇倒数第一,百姓怨言不断。
“现在老百姓对学校工作很敏感。”杜晓明对酒馆校长的无奈局面反而同情起来。
“长期在基层干工作,你是对这点最了解的,你对酒馆小学有什么看法?”主任倒完茶,神态安详的坐在办公椅上,冷不丁的问杜晓明。
杜晓明犹豫了一下。“我以为那里校长质量意识不足,管理欠细化。”
杜晓明故意草草应付着,其实他对那个学校了如指掌,只是以前诸多校长在闲谈中预言杜晓明有可能到酒馆,因为一方面杜晓明是全镇最年轻的校长,有几分冲劲,颇有力挽波澜扭转乾坤的气势,另一方面其他学校都风平浪静,领导之间都有些或深或浅的背景。其实杜晓明是害怕去哪个学校,他需要晋级,而本地晋级看五年成绩,以前在初中教学一直在前两名,接着现在学校第一年就倒数第一,这两年好不容易扭转了局面,现在如果真去了酒馆,前面付出前功尽弃,在这个晋级竞争相当激烈的年代,晋级成了他头等大事。
主任扶了扶眼镜,拿出笔记本,开始很认真的记着。主任是杜晓明教学以来领教最认真的一位领导,四十多岁,以前在外镇中学任校长,学校管理总在全县前三名,而本镇教学质量一直在全县滞后位次,作为一个责任意识质量意识较强的领导来说,说话办事总有点火辣的味道。
杜晓明不想让酒馆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他感觉室内温度足有35摄氏度,尽管电扇呼呼的运动着,汗还是不断从头发内蠕动出来。
短暂的沉默凝固了主任期待的眼神。
“你认为咱们校长队伍谁到酒馆比较合适?”主任微笑的看着杜晓明。
“我认为得调为有经验的校长,那里需要好好整顿。”
“对,我认为你工作中还是有思路的,咱们校长队伍中多数还是缺少务实精神,诸多都有点心浮气躁,急功近利。”主任的话像针一样刺着杜晓明的心。急功近利是新时代诸多人病态,毕竟现代人越来越实际,被社会歪风邪气污染太重,崇拜官僚习气,对上唯唯诺诺,对下指手划脚,潜心于对外交际应酬,拉帮结派,对教学管理蜻蜓点水,无心引领。杜晓明感觉自己也逐渐成为这个病态中挣扎的人。
“是,是。”杜晓明僵守着脸上的微笑程序化的点着头,杜晓明很不喜欢这种交流方式,面对领导,总给人如履薄冰的感觉,渐渐让人有些局促不安,支棱着耳朵认真的听,神经质的点头,密密实实的汗已经连成一片,好像有蚂蚁爬来爬去浑不自在。杜晓明心中一直告诫自己每临大事得有静气,但一到领导面前他都感觉自己的思路乃至身体像冰棍一样板结着。
“一次次忠诚就无所谓牺牲。”杜晓明的手机很和适宜的响起来,他知道这是刘灿打的。
杜晓明佯装接了电话,告诉刘灿,我一会就回去。
挂了电话,杜晓明索利的掏出信封,压在主任的台历下:“杨主任,家里还有点事,你忙,抽空到家中坐坐。”
“你这是凑啥热闹,有啥意见直说,还写了信。”杨主任麻利的翻开信封,一沓红羊娃**着从信封中探出一半腰身。
红红的钞票似乎让整个话题变味起来,杜晓明的血液瞬间升腾浸红整个脸颊,甚至脖子,感觉像在犯罪。
“还挺大方的,这得几个月工资。”主任捏着红羊娃。“几千?”
“主任,你看我在上河小学已经三年了,离家太远了。”杜哓明诺诺的说。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是不能搞歪门邪道,用老毛的话讲这叫糖衣炮弹。教育工作需要真枪实弹,需要真抓实干,拿回去几千块钱还顶很大的用。”主任站起来顺势又塞到杜晓明胸前的衣兜里。这几年学校工作搞得不错,组织会有考虑的。”
杜晓明想挡住主任的手,但厚厚的信封已经直直的立在胸前的衣兜中。
“主任,你不接住我心里有点不踏实,家里都埋怨。”杜晓明拽出信封,但又感觉无处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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