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癞子?哪个白癞子?”
我的头皮乍地一紧,脑海中随即如同放电影般自动显示出白癞子的形象:
白癞子,人如其名,天生一个癞子头,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紧接着,一幅幅画面犹如放电影般在我的脑海里滚动:在一个雨雾蒙蒙的清晨,在一条狭窄的山道上,白癞子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朝着我迎面走来,被我的目光盯得全身颤抖,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紫一块的,他对着我跪下,然后不停地叩头,说他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说二叔公的死与他毫无关系,哑佬的牛也不是他牵走的,柱子被抓入监狱也不是他举报的……
最后,他被我用半截旧牛绳勒住了脖子,他拼命地反抗,眼球凸得像要掉出来,然后,他一手抓着我的腿,张开大口咬住了我的小腿,双另一只手紧紧地揪住绳套,片刻之后,他的两手猛地放开,在空中一阵乱抓,最后十个手指头深深地抠进了地上的泥沙里……
我不敢再去想象,甚至不敢再看坐在我对面的王霸,刚才我还在想着该怎么去否认我杀死白癞子的事实,现在,我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暗中寻思——难道真的是我这双手用牛绳勒死了白癞子?印象中的那根牛绳,将来是否会成为刑警们辨认和破案的物证?
我得尽快想办法向王霸和这里的村民们证明自己并不是他们印象中、记忆中的“马眼镜”,还得证明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更不认识什么白癞子——虽然我脑海里的那一幕是如此的印象深刻!
只是,我不知道我的实话实说能不能让他们相信,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还有,关于那“马眼镜”的一切,在这之前,我真的是连做梦都没有梦见过的。
因为,我压根就不姓马,更没见过什么白癞子。
“真的不是你?”
见我一时沉默,王霸有些疑惑地凝视着我,再次问道。
“我长怎么大,连鸡都没有杀过。”
“这就怪了!”
见我否认,王霸似乎还是有点不相信的样子,又不无遗憾地说道:“村里的人都说是你杀的!那家伙,是条毒蛇,该杀!”
“还有酒没有?”我不想再听王霸说起白癞子的事,尝试着岔开话题。
“有的有的,酒肉管够,尽你的量!”
王霸连忙给我添酒,看他一副还想再问的样子,我只得没话找话地又说道:“好多蚊子。”
“嗯,村里的蚊子一向欺生,要不要我去烧把草?”
……
草很快就烧起来了,那原本还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蚊子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显然,王霸烧的并不是普通的草,而是一种专门用来驱蚊的草!这种草,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欧大嫂和那几个妇女们终于做好了晚饭端上来,八菜一汤,做得很隆重。牛肉和猪肉都切得大模大样,足足有半边手掌大一块,一层层堆上到碗口,熬的不怎么烂,还带着一股特有的烟熏味。
或许这就是这里最为隆重、豪爽和奢侈的待客之道了吧?
同很多地方的规矩一样,这里也是只有男人才能上桌的,妇女和小孩们只能躲在厨房或者偏厅用餐。
除了王霸,那几个帮忙下厨的妇女也将家里的汉子们喊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席间,不管我如何强调、否认我不是“马眼镜”,无奈他们都是一笑置之,基本上都以为是我在开玩笑。
最后,我只能苦笑着继续充当他们记忆中的“马眼镜”,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偶尔还陪着他们“回忆”一下早几年在村里的“生活”,还谈了些城里的故事。
“白癞子该杀!”
王霸喝了一口热汤,把汤勺放回桌面那黑糊糊的汤煲里,又在碗边胡乱地敲着筷子,愤愤不平地说道:
“那家伙偷鸡摸狗、装大姑娘冲凉、三更半夜敲寡妇的门!最为可恶的是,什么功夫都不做,还起了两栋屋,他起屋(盖房子)的钱从哪里来?靠的不就是阴乡亲们的血汗钱?”
“另外,村里哪个没挨过他的鞭子?我手腕上现在还有两道疤!就是和他争执的时候被他抽的!真他娘的操蛋!”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是脚底打滑才跌到崖下去的?”
……
“人再狠,也拗不过八字。命里只有一升,偏要吃一斗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见王霸他们一说起来没完没了的,我只能凭着自己的所学尽量将自己摘出去,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次把白癞子的死扯到我身上来?
“就是,村里那几个毒辣的家伙,最后都没好下场!”
“熊头也是遭孽,白挨了他两巴掌。明明是几管颜料,吾视过的,染不得布,油不得桶,只能在纸上画画菩萨。他硬说是***的炮子。”
“炮子”就是子弹的意思。
“也怪熊头的颜料分量大了一点。”
我鼓足勇气插了一句:“白癞子的事,上面没派人来查过么?”
王霸把一块肉丢到那满是黄牙的大嘴里,咬得吱吱作响:“查过的,查卵呵!那天来找我,我背都不给他们看。哎,马同志,你的酒没动呵?来,吃菜吃菜,吃!”
他夹给我一大块肉,令我喉头紧缩,只得做出装饭的模样,在溜入暗处时,把那肉拨给胯下一挤而过的黑狗……
饭后,村民们陆续告退,最后只剩下我和王霸一家,他们说什么也要让我洗澡,我怀疑这是当地的风俗,只得装成很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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