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我终究是和那邵驰风缘悭一面。我卧床静养时,他未几便在决赛中重伤到数日昏迷;等他脱险醒来,我已经被师父勒令入后山闭关整修。
人的好奇心其实是很有时限的,更何况我只曾某一瞬心血来潮,经不起一年数百个日月的冷置。巧的是后来芙兰也不再在我面前提及,我便顺水推舟的将那个约定抛之脑后。
出关那一日,正赶上一个云销雨霁的大晴天。我呼吸着清新而湿润的空气,对着明亮的太阳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路飞奔回寒殊峰找师父。
隔年不见,入定中浑然忘我尚不觉,醒来时却深知思念刻骨。
寒殊峰依旧偏僻幽静,如同遗世独立的高人。我一步步的走过登山梯,以平复自己激烈的心跳。世人都说神仙心如磐石确有道理。眼下我虽已修成仙体,但也只能算个半仙真人,七情六欲依然影响着我。
“师父!”峰顶只我和师父两人居住,我的言行便随意了些,如此般大呼小叫往常也偶有发生。
师父未应,难道不在?我把他的书房卧房加修炼室的门全部敲了一遍,终于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有些气馁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爬上床对着窗户开始发呆,甚至漫无边际的遐想师父可能哪里去了。
走亲访友?师父可是出了名的不善交际;闭关求道?那我至少会收到他的留信;游历试炼?他也一样不该不辞而别……
无所事事的从早晨挨到中午,直到隐隐的似有说话声传来。门内有神识的使用限定,我也只是凭如今灵敏的听觉,方注意到山下那熟悉的嗓音。
师父回来了!
我立刻一个鲤鱼挺从床上跳下,迫不及待的先冲向一处崖台俯瞰。山底一条两侧姹紫嫣红的小径上,一袭万年不易的白衣身姿,就那样轻而易举的,告慰了我望穿秋水的两汪目光,也填满了我念兹在兹的一片芳心。
惊喜稍平,我才朝与师父面对面站立交谈的人看去。颜如舜华,身似碧云,原来竟是个言笑晏晏的女子!
太出乎意料,太难以置信,所以我当即从崖台跃下,一个风翔术信手拈来,轻飘飘在师父身边落定,视线紧接着直剌剌的刺出。
“这便是真人的徒弟?果然钟灵毓秀,清丽可人。”女子温婉一笑,没有丝毫被打扰的羞恼,让我有种拳打棉花的尴尬。
“小徒顽劣,让仙子见笑了。”师父朝她拱手致歉后,继而为我介绍道:“这是锦衣门的柳静仙子,音儿你来见礼。”
未等我从善如流的把腰鞠躬弯下,一只玉手已轻轻托住了我的肘腕:“不敢当,贵徒已修成仙体,与我该是平辈相交。也不知道号是?”
“小徒的庆仙会因故延迟至今,眼下门中人手空闲,我正打算将此一务尽快补上。”师父沉吟片刻又道:“仙子若无旁事,不如给小徒个面子。届时仙子若能赏脸出席,也会是我们宗门的荣幸。”
我在旁听得默默翻一枚白眼。这区区柳静仙子多大的来头啊,我的庆仙会有她无她有甚关紧?
而至于师父和她关系究竟如何,我却没再草木皆兵的胡思乱想。他们相距三步开外,交谈礼貌疏离,处处都表明了清白的一般道友交情。
柳静仙子答应的也不勉强:“荣幸不敢当,倒也却之不恭了。”
两人又客套的聊了几句,便不温不火的相互告辞。柳静仙子率先转身离开,翠色罗裙翩然飘扬间,被我捕捉到一抹淡淡的清香。我在丹道上并无建树,认识的植物种类很少,可能散发出如此香味的花我恰巧不陌生。
那还是很久前的某次秘境试炼,我曾不劳而获了十来具完整的妖兽尸体,却对他们的死因一头雾水。彼时空气中弥漫的便是这股味道,我并未感觉不适,但也四下留心观察了一番,发现香源是一小片乳白色的花,索性将它们全部打包带走。
事后擅长医术的师叔为我解了惑:“这是灵犀花,能入药炼丹,对调节气血大有效用,但采摘它的风险很大,因为它有种叫彩凤的伴生花,形态基本与灵犀花相同,只颜色更为缤纷,花期也更短暂。若两花同时绽放,两种香气一混合,便是见血封侯的剧毒,你捡的妖兽就是着了此道。你倒也走运,正赶上彩凤旧花已败新花未开的间隔期,所以不但没中毒,还白得了便宜。”
长了见识之余,我自然把灵犀花连同彩凤花都送给了师叔,反正我留着也浪费,他却能将它们两相分离然后各尽其用。此时回想起,我忍不住偷偷放大话自娱自乐:幸好这柳静仙子不是我的情敌,否则我一定讨几朵彩凤花送她!
同师父肩并肩漫步上山时,他一一问了我的近况,我也如数做了回答。我自忖自己的进度差强人意,但师父眉宇间犹有几分郁郁,若非我始终对他关注之至,恐怕便会不小心忽略了。
难道师父在为我的庆仙会忧心不已?还是我的心意对他而言终归是困扰?
我惴惴不安的猜测着,言行间不觉规矩了不少,不敢再为他徒增烦恼。等与他分别后,我一个人静静坐在卧房门槛上,支着下颌认真的进行反思。
娘亲说爱要尽心尽力,但我孤注一掷的坚持,会不会也是一种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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