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斯站在一边,端详了黄秋楼好半天了。他摸着下巴的棕胡子,回头对妈打说:“怎么样,我这个估俚?”
黄秋楼闻声回头,吓了一跳;威廉斯眼瞪瞪地看着他,后边还有六个端着卡宾枪的妈打。他心里“激凌”了一下:我嘴里唠叨的话让他听见了!他再看看威廉斯的脸,眉毛胡子都在笑呢!他松了一口气,放下锄头,镇静地用手抹了抹满头的汗水,说:“段物虱,辛苦了!你还亲自巡山啊?”
“唉,葛巴拉一走,我不亲自巡山还行啊!”威廉斯感叹道,“我的估俚都像你这样干活,我不用巡山也放心啊!”
“我呀,拿钱做工讲良心啊!”黄秋楼笑了。
“讲良心,对对对,你的良心委利骨(很好)!委利骨!”威廉斯举起手想拍拍黄秋楼的肩膀,表示亲热,但一看那肩上的臭汗,手到半空中又停住了。他干脆举到头上,说,“好好干,将来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他向妈打一挥手,喊道:“再到前边去看看!”
威廉斯和妈打消失到胶林丛中了,黄秋楼对着他们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骂道:“讲良心?!谁人同你这个食人肉不吐骨头的人讲良心!”
等挖完三四行树间的洞穴,又到山坑里洗了个澡,日头已升到橡胶树的顶上了。黄秋楼怕陈正华、余小霞两公婆等他开午饭等急了,便抄小路往巴丁加里跑。
他穿过莽莽胶林,来到一片木薯地。这木薯长得比人还高,长柄的叶子像伸开五指的手掌,叶子绿中还带点紫色。黄秋楼一边拨开拦路的“手掌”,一边匆匆地迈着脚步。忽然,前面木薯地里晃出一个人影,一见他就嚷起来:“阿旺(哥)!阿旺!”
黄秋楼定眼一看,跳起:“是你呀,阿肋(弟)!”
阿吉利亚笑着,把拔出来的一条木薯连茎带根一家伙扛在肩上,嗬,好大的木薯,一株结了六七个,个个手臂粗,怕有五六斤重。他一挥手,说:“阿旺(哥),走,到我家里坐坐!”
“不啦,天不早罗!”
“到家门口了,还不入去,那算什么苏打拉?”阿吉利亚有点不高兴了,他一把拉住黄秋楼的手就走:“我烧木薯食,你若嫌不好食就走!”黄秋楼只好跟着他。
阿吉利亚的屋就在前边的山洼里,是倚着山的斜坡搭起的高架屋。用竹片编织成的四四方方的房子,悬空挂在四根毛竹柱子上。门边有一条木梯架在那里,是供上下用的。这种高架屋有很多好处,可以避免湿气,也可以防止毒虫、野兽;地面不论高低都可以建筑,而且清洁、通气。
阿吉利亚把木薯扔在门前地上一堆火堆里烧着,就把黄秋楼让进房子。这整座屋,其实也就是一间房子。房间的木板地上铺着一条破烂的草席,墙上挂着一个椰子壳,壳里探出一条烧黑了的绳子,显然是当灯用的。除了这一切,好像就没有任何东西了。阿吉利亚盘腿坐在草席上,也让黄秋楼坐在一边。他又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从袋里取出两只槟榔、两片四里叶,和一撮石灰。他把石灰抹在四里叶上,包上槟榔,送到黄秋楼面前,说:“妈干甘密(吃槟榔),好食啊!”说着,他把另一个包好的槟榔扔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开了。
黄秋楼也赶忙把槟榔塞进嘴里,尽管又苦又涩,但他还是大口嚼着。他听陈正华讲过,马来人有嗜食槟榔的习惯,遇到知己都用槟榔来敬献,表示亲密。黄秋楼一会儿就嚼得满嘴通红了。
阿吉利亚见黄秋楼嚼得有劲,欢喜地说:“这才像我的亲阿旺!”
黄秋楼伸头望了望窗外,见没有人,便亮着嗓子问:“那晚你在‘破鞋’的门上贴上了一张传单?”
“对呀,”阿吉利亚也看了看窗外,却放低了音量,“告诉你,还是共产党游击队的传单呢!”
黄秋楼不相信,说:“你哪来共产党的传单?莫骗我了!”
“嘿嘿嘿!”阿吉利亚得意地笑着,“那是好几个月前,我送胶片下马六甲时,在半路捡到的。没想到,一张传单吓跑了葛巴拉,还吓得段物虱半生死,哈哈哈……”
黄秋楼赶忙捂住阿吉利亚的嘴,说:“莫大声!”
这时,木薯已经烧熟,一股香味从屋下飘了上来。阿吉利亚跑下屋,拿回了手臂那么粗那么长的一根。他一折两半,把已经烧裂了皮、露出白肉的那一半塞到黄秋楼的怀里。黄秋楼把皮一剥,咬了一口,又暄又香,比番薯还好食,难怪马来人要把它当主粮呢!
黄秋楼一边食,一边敬佩地看着阿吉利亚。他说:“阿肋,没想到你还真有办法啊!把葛巴拉打了,人不知鬼不觉的还不算,还吓跑了他!我这个人就不行,常常图出一时气愤,不顾后果。往后你要多提醒我啊!”
“唉,日后大家多提醒就是了!”阿吉利亚抓住黄秋楼
喜欢漂泊南洋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