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玠浅笑道:“绾儿那次涂脂抹粉,不满我说教她,把我这段摘录的话,说成是乱弹琴。”
“最后是撮辞举要,舒华布实。”
浮山烟霭,梧桐漏断人静。
女子闺帏鸾镜麝奁,流韵绮靡,相较一般的闺阁,多了几分书卷气息。女子想到小时候他的鱼睨懒腰,《点绛唇》上那个人肖像的“点画青林”,嫣笑睡去。窗边悄然出现的紧皱木偶,是呢喃中的那个“臭卫玠”送的。
清邃园不像寂糜山那样寒砧,烟萝步障而菰蒲飘坠。衾枕栉沐,桐阶月黯杳冥,卫玠按照《诘咎经》栖心元默,宁静真体。事境尘氛未扫,心境芥蒂未忘,寂糜山早晚修习的功课,旨在拔除业念,达到石去草不复生的目的。
木叶纷落,卫玠踏莎清游,晨曦中人语寂历,鱼唼喋作响,天籁筼筜。卫玠望去薄暮,触绪感怀,对于檀蘅公主,印象中仅存有红丝缠腕。在那个垒舞裙红,还是娥红粉妆公主的眼中,或许自己不过只是“蝉钗”、“霓裳”,纤出素手后,就可以垂帷肄意。
清谈以警露取妍,贵在含蓄,有余不尽。清谈大家弥缝使纯,摧压鲸鲵,草偃风迈,使对手敷表降阙,但如何及得上皇王施令,寅严宗诰。那双素手。
士衡沉密,算不上寸心低叙怨抑,前人讲“后进追取非晚,前修久用未先。”,教晦后来者引辔以挥鞭。
卫玠弥纶壅滞,初景隔绪风,他已无前修后进。
晓露垂珠簏簌,清邃园潺湲溯浅流溢。丹青初炳而后渝,润逼衣篝的群王长子,柳抬烟眼,云淡天曙。
露花倒影,烟芜蘸碧中,一副好丹青。
煦景朝升,群王府区囿条流殊述,早起的下人缱绻寒暄后,领过物役,各自杼轴筹备。世道清平,繁缛络绎,谋份差事不是难事。王府事项缓颊,触物圆览,没有人会取巧觑漏。
夫人出身贵族,举要治繁,待人清绮,连带着几个管事,训斥人来都是微辞婉晦。老太爷是前朝景福年间,三品中常侍的沈府,不久前还棒杀了个杂役。在王府上做事,没有芟繁剪秽,也不必弛于负担。文人酸腐的说法不是讲,“麦饭豆羹淡滋味,放箸处齿颊犹香。”
女子香靥翠鬓,杏眼娇波刀翦。罗婕妤有些愁蛾黛蹙,姨母对待自己,哺糟啜嚟,和绾儿表妹无所匡正。可今天姨母却湍回规距,叫自己修容书圃,忙处事为,要常向闲中检点,还说动静殊操、喧寂异趣,是锻炼未熟,心神混淆。唠叨够了对后辈,左提右挈,昏睡耳目的话。
罗婕妤镜静含态,析句弥密,姨母是叫自己思慎罅漏。罗氏是名门贵族,越是高门大阀,越要防当渡海浮囊,过举先自稀。
那个住进清邃园,可以让菡萏香销的表哥,不再是自己的了。
还没有繁略殊形的时候,自己问他以后的事,他说“百年不闻宫商之辨,四声之论,男儿立身天地,自然是希翼铭耒箴祝,继轨先贤。读耒定谥,王朝的《板荡箴》、《褰侯耒》,至少也要让其中一个留名。”
罗婕妤清妍哂笑,想到那日踏青,迟日暄风,高柳垂阴。他替一个女子拂袖,微涡靥笑。女子容颜清秀,黛浅眉沁,并不是很出众。自己看见后,两眼泛起涟漪,也不理睬他,那个苏姓女子识趣离开。
雕阁碧瓦朱楹,墙宇重峻。翠幕轻寒中,罗婕妤凝眸望向虹桥倒影。
……
一辆朱绿马车驶上京畿道。
温峤掀开帘幕,这趟南下宣旨,原本应该由清吏司完成,但陛下看重,着手给鸿胪寺和门下省。圣旨上除了招卫玠入京,还钦赐了柄鱼笺短剑。
温峤心中疑虑,璧人榜中,昭明太子撰写《暇豫》,结采绵靡,入博雅之巧。虞暮的《桓彝赋》,取美宏壮,致辨于事理。陈思的《七启》,植义纯正,情韵不匮。三人才貌辅辏相成,只有卫玠徒具炳耀,没有垂文。
《点绛唇》评点榜首,观其体赡而有律调。温峤穷妄消沈,也许世间真有,同乎神匠斫卉刻葩的人,那自己真想看看他在长安城,鸿风懿采,绣毂雕鞍的模样。……
男子素衣摇曳,意气平和。香腮似雪,女子腻红匀脸檀唇,嫩脸羞蛾,傍身依偎。
清邃园琼缀章蜒,素飙漾碧。
罗婕妤眯眼笑靥,卫玠表哥刚刚叫了自己,长辈已经不再提起的乳名“霓裳”,他去寂糜山之前,也是这样叫的。姨母讲观远渡绮得寝,自己也明白,表哥最迟不过明年,就要去长安做驸马都尉。罗霓裳紧了紧胳膊,篾眼看向卫玠,纤巧浅察后,继续靥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就算说书人讲的,“西风古寺,淹滞青鳞”又如何?
罗霓裳动容道:“表哥你还要回寂糜山吗?”
韫玉黼黻,卫玠倚阑眺望。清渠蓼汀芦岸,惊蛩吟砌。卫玠柔声说道:“半荀过后,我就会回去。”
罗霓裳瞥向绰约如玉的表哥,声貌岌岌,幽怨道:“一群大光头,小光头,哪有兖州好?”“君子不作垢业,不立芳名,便是涉世安乐身。”
卫玠轻笑道:“霓裳,你表哥矫俗随时,可做不来,不起一毫趋时之念。幸好知道鹤垒高危,芝醴无根无源,达人要早回头的道理。所以要回寂糜山修业谨身,才不致罅漏。”
罗霓裳彩绶拟倩研笑,表哥又叫了自己霓裳。罗霓裳忽然闷怔道:“表哥,寂糜山上有女子吗?”
“自然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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