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选择做了一个哑巴。
所有从乌河桥跳下的那一刻开始,他都感觉是一场梦;回想起来,整个梦境时而清楚时而断片,从来不曾完整过。
他被从鱼排里捞出来,光溜溜的身上只背着一个小小的鱼篓,鱼篓里有一个鸡蛋大小,土黄色的棱形石柱,毛毛渣渣的,好像井台边掉落的碎料;有一张手绢大小的,皱皱巴巴的鱼皮干;还有一个像刚出土的嫩芦笋一般,湿滑而长满凸起的鱼须子。
王道明找了个崭新的毛巾,把这三件“宝贝”仔细的包了起来,白天干活,藏在胸口贴身的内衣里,晚上睡觉,就放在枕头边,一遍遍的观察,研究。
王道明在苗银莲的乌河鱼火锅店打工,一晃眼三个多月过去了。刚开始,苗老七和苗银莲并不想收留王道明,这个来路不明的“哑巴”。但王道明实在是太“赖皮”了,给啥吃啥,给床睡床,不给床就睡在饭店门口,给客人等位的条凳上。问他哪来的,家在哪儿,他就“呜呜唧唧”的一顿乱比划,问他是不是跳过河,他一会儿拨浪鼓似的摇头,一会儿又啾啾的傻笑。总之,苗家父女最终,也是懒得再打听他的身世了,就当白得了一个傻小子苦力。可这傻小子真不白给,不仅工作勤快,像上了发条似的闹钟,你不说停他就不罢手;啥事儿一学就会,写得一手的好字不说,还精通装修,园林技艺。
他没事儿在店里,在墙这儿添个笔墨条幅,墙那儿挂个竹帘饰窗;门口外,这儿堆置一堆乌河里捞来的石头,那儿种一排黑松,还在走道上铺满白沙石,两旁种植上,修剪得造型各异的黄杨灌木。
这那儿还是偏远小镇的火锅店啊,活脱脱的一个大都市里,情景雅致的“日本料理”店。
饭店形象上了档次,加之苗银莲一直坚持物美价廉的经营路线,光接待来自省上的达官显贵的订餐,就应接不暇,观光游客的订餐,不提前一个月,还不见得排得上位。
每当傍晚,最后一拨客人离去,员工开餐的时候,苗老七总要拉着王道明一起喝酒聊天。当然,王道明是滴酒不碰的。
刚开始,出于真情友好,苗老七、苗银莲和员工伙计们为了表达心意,无论怎么向王道明敬酒,人家都是不给面子的;有次众人劝酒劝急了,王道明突然就爆发了,差点要动手打人。从此以后,众人都默契了,喝酒这等子事儿,对王道明来说,是大忌。
苗老七独自喝自己的,但很喜欢跟王道明探讨造船那档子事儿。王道明这个“哑巴”虽不说话,但听得到别人说话,而且随手就能写出、画出,他要表达的意思。
苗老七很想造一艘纯手工的大帆船,王道明就立刻画出一幅帆船的构造图来,俩人就开始一天天的探讨,从帆船的大样,到每个部件的设计详图;短短的三个月,一艘帆船成套的设计图纸,就已经完成过半了。
这一天,收银前台,苗银莲和乌河镇派出所的田警官,争吵了起来。
苗银莲的嗓门声很大:“你不能说关门就关门嘛,那帮坏蛋来过没有,啥时候来,你们政府都不知道,我们咋个知道嘛?再说,我们的订餐都排到下个月了,对客人咋个交代吗?”
田警官是个刚从警校毕业没两年的小伙子,但脾气极好,他叹口气说:“这不就是让你通知客户,这半个月就不要来了嘛。你看看嘛,我们派出所就三个人,要管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真是坏人来搞事,砍人,你就是马上报案,我们都赶不急嘛”。
苗老七和王道明也都凑上去了。
王道明和苗银莲目光对视的瞬间,突然感觉到脸庞一阵的发胀;苗银莲也红了一下脸。
从不穿裙子的苗银莲,这天居然穿了件深篮色的职业套裙,修长健硕的大腿上,穿着淡灰细腻的长筒丝袜,配上平底船型的漆皮鞋,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野玫瑰般的芬芳。
苗老七问:“咋个回事,哪来的坏人,搞破坏还砍人嘛?”
苗银莲:“说是少数民族恐怖分子,要跑去国外,在省城被发现,砍了人,有可能会跑到这儿来。要我们关门半个月,避风头”。
田警官:“部队和武警已经在围剿他们了,他们被赶到大山中去了,会不会到乌河镇来,不一定。但我们还要防患于未然嘛,你们火锅店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那么多人来人往,万一要出点啥子问题,我们派出所警力不够,保护不过来嘛。苗老伯,你还是要体谅、配合下我们的工作嘛。这也是为你们,为大家的安全哈”。
“还有”,田警官指着王道明说:“这个哑巴的身份到现在也没有确定;问他就装疯卖傻哩,肯定有问题哈。他不能出啥子问题哦,全是靠你们父女担保的哈”。
“去哦”,苗老七不屑的摆手:“你们不是网上查过,既不是通缉人员,也不是失踪人口嘛,还有啥子问题哦”。
田警官摇头:“没得名字、没得身份证号码,光对比照片……”,他贴近王道明的脸,突然转成普通话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王道明一动不动的,转着眼珠。
”好了,好了”,苗银莲极不耐烦的挥手:“又来了。就这样嘛,我们就关门三天哈,三天没得动静,我们肯定要开门做生意的。你忙,你先去忙了哈”。
田警官对王道明指点着,又无可奈何的看了眼苗银莲,走了。
苗老七高兴了:“好好,就当是放假三天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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