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还是原来的路。
天已全黑。
间隔很远的街灯,将两旁的松柏树照映出一道道冗长的阴影。伴随着带有韵律的脚步声,树影与街道路面行走着的两个人的影子,不断做着交叉和重叠。
蓝华凌与孔召手拉着手。她能感觉手心握着的那只还未长成的稚嫩瘦削的手掌,冰凉、却干燥而稳定,那只手的主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你真的没有受过什么创伤吗?哪怕不是灵魂,而是身体上的。”
“割破手指算不算?”
“不算。”
“摔破头呢?”
“严不严重?”
“流了一点血就好了!”
“不算。”
“那应该没什么了!”
蓝华凌不再多问。
将孔召送回刚买的旧平房,她没有歇一口气,即刻就转身前往了圣殿学院。
孔召走进屋子,唤了两声没看到那只黄猫,但很快就听得一声叫唤,黄猫从半开的窗户间隙跳了进来。
这座平房在西城与中心城的交汇地带,附近比较热闹的街区,没有松柏大道那种庄严与整洁,有的只是脏乱和喧腾。
孔召身上有蓝华凌给的一些零花钱,他带着黄猫出去闲逛找东西吃去了。
说起来这还是孔召第一次真正以悠闲的心情逛城里的街市。圣殿那个说他脑子有毛病的执事,孔召没放心里去。他可不认为自己有问题,至少想来没觉得吃过什么人的亏。
现在有人用一些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胡乱鼓捣一通,就说他有问题,还是个很严重的大问题,他觉得自己信了才是真的有问题!
繁华的街道仍有不少落寞的旅人。
一个背驼得就快要栽倒下去的老年乞人,将一只破瓷碗突然伸到孔召面前。孔召怔了怔,掏出一个银币递了过去,掉在碗里叮当响。
这是他第一次施舍给他当年的同行,只不过此刻的心情不是唏嘘或者愉悦,而是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再看看不远处,沿街小渠潺潺流动的方向,小堆人聚集的地方,有一个用高亢嘹亮的音调,动情地演唱着雨花民谣的妇女。
孔召看到她明显矮了一截像是侏儒一样的身材,顿时好奇地走近了过去。
走到近前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去,才发现她的一双小腿都没了,从膝盖部位截断,就以那个裤头裹着的骨头断面,支撑在冰冷的地面上。
歌声很是嘹亮动听,人也唱得卖力而动情。
她身旁有个敞开的木盒,里边有零零散散一些铜钱。木盒的旁边立着一块形状不太规则的木板,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几行字。孔召看了那几行字,知道了这是一个家园被流寇摧毁,抵抗施暴而惨遭刀祸,现今流落天涯的苦命人。
而那些流寇,听周围人的议论,却是雨花国自己的前线作战军队里出来的逃兵!
妇女唱得真的很好听,也许技巧不足,却极富有感染力。那略带嘶哑却悦耳的歌喉飘荡在城市的夜空,仿佛带着一股悲怆主旋律,令人莫名地心悸。以至于孔召忘情地听她将这一曲全唱完了。
当他再度抬头四望,看到了沿渠而下,还有更多的天涯沦落人。他们组成了这条道路韵味独特的风景,也是雾晶城乃至整个雨花国的一景!
就在一天前,孔召自己还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默默地将身上所有的银币全放入了木盒,孔召转身就离开了此地。
走在昏暗的道路上,脑中不断回荡起听风楼蓝华凌说过的那些话。
那些信息当时来得突然,听得懵懵懂懂。现在,他开始真正理解了那些话的含义,理解了自己肩负着的是个什么东西;理解了什么叫沉重,什么叫份量。
回想着从小到大一幕幕自己见过的画面,还有十多年来听到的,想到的,以及这些天连续发生的,他的世界观开始走向成熟。
他好像理解了一个新词,叫做“使命”。
回到屋子里,孔召立马翻出了那本《气功师入门》,还是秦小媛偷偷送给他的那本、连著作权和署名都没有的气功类书籍。
里面只有最基本、最笼统的介绍,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孔召已经可以倒着背诵。
但他还是翻出来看,他觉得他悟了,如果现在不做点什么有积极意义的事情的话,他觉得会不好过。
圣殿学院在雾晶城的北郊外,学员不多,占地却非常广。
在一座高大的古典风格的白色建筑里,布置高雅整洁的客厅中,有两个人在交谈。
不过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在说,一个人在听。
说话的是蓝华凌,说的内容就是与孔召的灵魂检测有关。
听的那人是个脸面方正红润的老者,名叫钟凡。钟凡是气功和灵魂双修,其中气功修为几十年前就已经到了六阶化神境,是蓝华凌的启蒙导师、这座圣殿直属学院的院长!
比起元素方面的造诣,钟凡的灵魂修为固然不高,但见识和经验却不可小觑。
蓝华凌的讲述已经停止,钟凡背负着手在华贵的地毯上来回踱步。
好像对于钟凡来说,这也是个很棘手的问题,他在沉思。
这种情况,他从未听说过。关于那个执事抛出的灵魂缺失的说法,他不置可否,那是对灵魂根本没有了解的人,才能说出的不负责任的话。
过了很久,钟凡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顿住脚步,背对着蓝华凌,深吸一口气,问:“你对那个小家伙的评价怎么样?”
喜欢通天密码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