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退之作《罗池庙碑迎飨送神诗》,盖出于《离骚》,而晁无咎效之,作《杨府君碣系》云:“范之山兮石如砥,木萧萧兮草靡靡,侯爱我邦兮归万里。山中人兮春复秋,日惨惨兮云幽幽,侯壮长兮所居游。侯之来兮民喜,风飘帷兮雨沾几,鼓渊渊兮舞侯戺,纷进拜兮侯邻里。侯不可见兮德可思,侯行不来兮民心悲,谓侯饮食兮无去斯,福尔之土兮以慰民之思。”余谓杂之韩文中,岂复可辨邪?
《度世古玄歌》云:“始青之下月与日,两半铜斗合成一。大如弹丸黄如橘,就中佳味甜如蜜。出彼玉堂入金室,子若得之慎勿失。”退之《樊宗师铭》云:“惟古于词必己出,降而不能乃剽贼。后皆指前公相袭,从汉迄今用一律。寥寥久哉莫觉属,神徂圣伏道绝塞。既极乃通发绍述,文从字顺各识职,有欲求之此其躅。”宋子京《唐奸臣赞》云:“三宰啸凶牝夺晨,林甫将藩黄屋奔。鬼质败谋兴元蹙,崔柳倒持李宗覆。”韩、宋之文,皆宗于古,然退之为之则有余,子京勉之则不足,又施于史词,似非所宜矣。
高邮陆仲仁画王右军、支道林、许远游三高图,以献晁以道。以道命予题诗其后,中有云:“已乘云气翳凤鳞,六百余岁无斯民。想象壁月何当亲,虎头摩诘俱泯沦。谁其画者陆仲仁,远绍乃祖高无伦。”以道叹曰:“后世视陆生为何等人耶?”余观高邮寺壁曹仁熙画水,感事伤时,呈以道舍人。舍人先有题咏,高不可及。余诗云:“曹生画手信有神,毫端风雨生奫沄。波涛不合来翻屋,鲛鳄何须欲噬人?汤汤此水势方割,阳侯郁怒冯夷搏。鼍掷鲸呿海岳惊,雾塞云昏光景薄。开元将军爱骅骝,拳奇灭没隘九州。时危此物岂易得?写此尚可消人忧。末有乃孙工画水,逋客见之心欲死。雷奔电击走中原,鱼怖龙愁宁忍视?先生道眼高昆仑,聊将妙语破迷津。中流险绝待舟楫,四海浩荡须经纶。我衰甘作淮海客,身脱垂涎头雪白。惊心未定畏漰湍,欲觅平波泛家宅。此身端的老江湖,雨笠烟蓑是所图。他年但饱扬州米,今日宁论甓社珠。”以道览之云:“此诗波澜,亦可骇矣。”因举昔人云:“斯文可爱可畏亦可妬也。”
诗以意为主,又须篇中炼句,句中炼字,乃得工耳。以气韵清高深眇者绝,以格力雅健雄豪者胜。元轻白俗,郊寒岛瘦,皆其病也。
篇章以含蓄天成为上,破碎雕锼为下。如杨大年西昆体,非不佳也,而弄斤操斧太甚,所谓七日而混沌死也。以平夷恬淡为上,怪险蹶趋为下。如李长吉锦囊句,非不奇也,而牛鬼蛇神太甚,所谓施诸廊庙则骇矣。
精粗不可不择也,不择则龙蛇蛙蚓,往往相杂矣;瑕瑜不可不知也,不知则琼杯玉斝,且多玷缺矣。
斯文盛于汉魏之前,而衰于齐梁之后。杜老云:“纵使卢王操翰墨,劣于汉魏近风骚。”又云:“窃攀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意谓是耳。
退之作《南海神庙碑》,序祀事之大,神次之尊,固已读之令人生肃恭之心。其述孔公严天子之命必躬必亲云:“遂升舟,风雨少弛,云阴解驳,日光穿漏。”又云:“省牲之夕,载旸载阴;将事之夜,天地开除,月星明穊。五鼓既作,牵牛正中,公乃盛服,以入即事。”又云:“牲肥酒香,神具醉饱,百灵秘怪,慌惚毕出,蜿蜿虵虵,来飨饮食。”又云:“祥飚送驱,旗纛旄麾,飞扬晻霭,穹龟长鱼,踊跃后先。”其造语用字,一至如此,不知何物为五脏,何物为心胸耶?
又退之《大理评事王适墓志》云:“闻金吾李将军年少喜士,乃蹐门告曰:‘天下奇男子王适愿见白事。’一见,语合章。卢从史节度昭义军,张甚,奴视法度士,欲闻无顾忌大语。有以君平生告者,即遣客钩致。君曰:‘狂子不足以共事。’立谢客。仕至凤翔判官,不乐,去。王涯独孤郁欲荐,不可,病卒。铭曰:‘鼎也不可以拄车,马也不可使守阊。佩玉长裾,不利走趋。祗系其逢,不系巧愚。不谐其须,有衔不祛。钻石埋辞,以列幽墟。’”予叹曰:“斯文中之虎耶?”晁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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