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是出家人,我倒有事想跟师傅打听。”左陈氏说道。
“但问无妨。”空空嗡声嗡气地说。
“师傅可知道太原净因寺有位僧人吗?他俗名叫左元。”
“这……”空空低头思忖了一下说道:“不知道。”
“夫人为什么打听他呢?”阿什玉问左陈氏。
“他本是我丈夫。”左陈氏答道。
“噢?你丈夫?”阿什玉有些诧异,“半路出家要抛妻弃子,他倒要下很大的决心呢。”
“嗯。是啊。”左陈氏有些戚戚然,眼睛呆呆地望着跟前的烛火,思绪有些飘忽。
“也不能全怪他。那时候,家里出了大事,他的愁闷无法排解,或许出家可以让他忘了尘世的苦恼。”
“究竟是什么大事呢?”阿什玉问道。
“我们原本是太原人士,开了一家染坊,是太原最大的染坊,家资丰厚,日子过得惬意。不想贞观六年,我丈夫被一伙贩布的游商骗了,家财尽失,次月,染坊又被一场大火烧得精光。我那丈夫承受不住这样的变故,开始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后来,他听了一位僧人讲法,突然又灵醒了,倒是不再魔怔了,只是一天到晚地研习佛经,不言不语。第二年,他竟然留下一纸书信,说自己出家去了。留下了我和年少的儿子。我的眼睛,就是那时候哭瞎了的。”左陈氏说起往事,仍是满怀辛酸。
“那你没有去找过他?毕竟,他抛下你们,有些狠心呢。”阿什玉问道。
“我打听到他去净因寺出家,就去找过他。他一听我们来,就躲起来不见我们,之后索性出去游方了。我也不敢再找他了,生怕他躲得更远。后来孩子长大一些,和我家兄一起慢慢又重建家业。我们又富足起来。”
“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建庙,这里离太原可是有几千里呢?”阿什玉问道。
“家境好起来,我这心里却不平静,日日夜夜都想着他。想着他能回来,又能一家子团圆。我儿子也想他父亲,多方打听,有说他四处云游求法抄经,后来,有人说他可能要往天竺去。我想着,再有家资千万,不如合家团聚。我索性带着家丁们四处布施建庙,每个庙都起名叫‘左元寺’——我丈夫就叫左元。我是想用这个名字招唤他。我已经建了六座寺庙了,我还要再建下去,一直到找到他为止。”
“夫人用心良苦。”阿什玉有些动容,“只是,尊夫既然已经出家,自然绝了尘缘,未必肯回到家里吧。”
“我也想到了。只是,我有些不甘心。”左陈氏眼含热泪,“那时候他出家,全是因为家运衰败,他受不了打击才遁入空门的。现在家境好了,一切事务都由儿子打理,他为什么不能回家做个富贵闲人呢?诸事不用操心,只和我相守到老就是了,比四处流落,守着古佛青灯的强得多?他有心向佛,我们多建些寺庙就是做了功德了,未必要他抛家舍业、骨肉离散的吧?再者,我那儿子已经有三个孙儿孙女了!也可说是儿孙满堂了。孙儿们闹着要爷爷呢……”左陈氏说到这里忍不住啼哭起来,阿什玉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劝解。这时候一个小丫鬟走进来,对左陈氏说道:“夫人,也累了一天了。这会儿该回房歇息了。”
左陈氏扶着小丫鬟离去了。
空空仍呆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
“空空大师,我们也该回去了。明日还要赶路呢。”阿什玉拍了空空的肩头说道。
“噢。”空空像从梦中醒来,怔忡着跟在阿什玉后面回房了。
翌日晨起,寺院仍旧飘荡着悠长的诵经声。马队就要起程了。左陈氏和她的小丫鬟竟然在庙门口等候他们。
“今日风大,夫人当心感了风寒。”阿什玉关切地问候。空空站在一边,并不吭声。
“空空师傅。”左陈氏朝着空空的身影叫道。空空兀自惊心,嗡声嗡气地“唉”了一声。
“师傅也是太原人士吧?”左陈氏问道。
“嗯。”
“师傅言语稀少,但我也听出来了——你是太原人士。我这眼睛虽然看不清了,可依稀看着,师傅的身量倒很像一个人呢。我这里冒昧地问师傅一句,你的俗名叫什么?”
“我俗名叫王纪。”空空答道,王纪王纪,就是忘记。
“可是,太像太像了……”左陈氏有些失望地喃喃自语,“师傅,我再斗胆求你一件事。”
“施主请讲。”空空淡然答道。
“师傅可不可以明日再走?我儿子今天就要来这里接我回家,我想,让他见你一面。”
“我为什么要见你的儿子呢?”
左陈氏语塞了,她一时不知如何做答,倒是旁边的小丫鬟代为答道:“夫人昨晚回去就念叨,说你特别像她的丈夫左元。夫人想让儿子来认一认。”
“施主可是说笑了。我怎么会是施主的丈夫呢?我没有妻儿。再者,我们马队岂能为我一人等候一天?恕我不能从命。再会。”空空向左陈氏双手合十行礼,转身而去。马队纷纷上马,绝尘而去。
左陈氏仍不肯回去。她望着马队离去的方向,眼前一片朦胧。她问身边的小丫鬟:“刚才那位空空师傅,上马的时候是先上右腿还是左腿?”
“左腿。”小丫鬟噘嘴答道,“人家都是先上右腿,偏他是先上左腿。怪道呢。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左元!左元!”左陈氏突然痛哭流涕,“就是他!他不承认!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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