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星期一的早上,都值得诅咒,尤其对于一个孩子生病的单身母亲。
施月华抱着朵朵,站在街头打车。天是阴沉的,厚厚的云为眼前的世界抹上灰色。正值上班的高峰期,过往出租车虽然多,但都因为载客了而没有停。密密的人流朝着不同的方向急奔着,施月华感觉连空气里也弥漫着荒乱匆忙的气息。
好不容易有一出租车停在她身边,施月华拉开车门,弯下腰将朵朵送到后座里侧,自己也坐了进去。
那出租车起步时,施月华刚好转头,看见一辆黑色的帕萨特从旁边驶过,开车的那位,有点像是她的前夫刘向东。随即她又摇头否认,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自从他们离婚后,刘向东就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可见以前她津津乐道的所谓缘分,也不过是晨曦里的朝露,没留下一丝痕迹。
施月华用嘴唇碰了碰朵朵的额头,感到还是烫,她整个人心情都变不好了。都说孩子过了三岁,就好养了。可是女儿朵朵已经满了三岁呀,用岳梅的话来说,就是“被蚊子踢一脚都会生病”。岳梅是施月华的母亲,退休前是语文老师,她这话说得直白了些,倒是生动形象。
要怪当时怀孕的时候,施月华的日子难过。不过准确地说,自从她认识了刘向东以后,就没有过上安定稳当的日子,情绪不稳定,波动大,朵朵没足月就出生了。产科护士抱来给施月华看时,新生儿小小的一团,不到四斤,皮包着骨头,看起来着实可怜。施月华每次带朵朵去做例行体检,出来的结果均是,孩子的身高和体重比不上同龄的孩子,生病更是家常便饭。
无论什么时候,医院四楼的儿科走道上,都挤满了面带焦虑的家长,和哭哭闹闹的孩子们,场面混乱得让人烦燥。施月华排队在分诊台挂了号,往前走到楼梯口,那里人少,还安静些。她将朵朵换到右臂上抱着,左手则费力地从包里摸出手机,找到丁琳的号码,拨了出去。
“你好,丁经理!真不好意思,朵朵病了,我带她在医院看病,晚点再去公司,想请一会儿假行吗?”施月华压低声音说着,字句清晰。
“怎么回事,孩子咋又病了?!要我说,你是不是不会带孩子?看完病就赶紧回来上班,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么多事儿,这工作还怎么干啊!”
丁琳声音又细又尖的声音传过来,施月华苦笑了一下,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丁琳是她的部门经理,已经奔三了,还没结婚,脾气古怪。
施月华在为朵朵的病烦恼,一时没有找出话来辩驳。她想,算了吧,只要能请上假就可以啦,其它的都可以忍受。想想这些年自己吃过不少因执拗带来的亏,和上司闹翻有什么好?眼下最实在不过的,就是在这份工作的庇护下把生活过下去,脸皮厚一些又何妨。
朵朵见妈妈打完电话,她勉强睁开双眼问:“那边的阿姨是不是不高兴啦?”
“哪边?”施月华不明白女儿在问什么。
“电话里的啊。”朵朵指指施月华的手机。
“没有,妈妈和她在说工作上的事儿。”施月华不想让孩子小小的心里留下阴影,她笑着用力亲了亲女儿的脸蛋。女儿朵朵属于那种瘦瘦的小姑娘,可是两个脸蛋却包子般肉乎乎的,那种婴儿肥特别可爱。
施月华回到候诊区,看见人群里有空位置赶紧去坐下。
“乖女儿,难受不?”施月华让女儿窝在自己的怀里,把脸贴到她的额头上,亲昵地问。
“嗯,我想听妈妈讲故事。”朵朵的小脸因为发烧烧起了两朵红云,不过她精神尚好,一双大眼睛期待地望着妈妈。
施月华瞟了眼墙上的电子叫号屏,离自己挂的号还远着呢,就搜肠刮肚地找故事。大脑库存里好像没有新的,那还是讲旧的吧,“有一个小女孩儿,她最喜欢戴着红色的帽子,大家都叫她小红帽……”
“妈妈,我头上戴的是蓝色帽子,以后我叫小蓝帽可以吗?”朵朵伸手摸着头上的绒线帽子,打断施月华的话。
“小蓝帽,你好啊!”施月华正想回应女儿,耳边突兀地传来声音,还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回头一看,果然是前夫刘向东!施月华的背不由得隐隐挺直,搂着朵朵的双手用了几分力。她从内心里本能抗拒这个声音。
“妈妈,这个人是谁?”朵朵听到有人和她说话,便努力从妈妈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对方。
施月华抬眼看了看刘向东,又把眼睛转到朵朵身上。心想刚才打车时果然没认错人,看到的就是他。朵朵出生后,刘向东在家呆的时间很少。而离婚后,刘向东几乎没来探望过朵朵。所以朵朵基本不认得刘向东。
施月华本来就心烦,再加上她恨刘向东,心情就更不好了。
施月华觉得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认识了他,还嫁给了他。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她一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不过再怎么样,这也是她和刘向东之间的事情。至于刘向东是朵朵爸爸,这是事实。朵朵慢慢在长大,这个人她们绕不过去,施月华也不好在孩子面前出现恶状,她只好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对朵朵说:“嗯,他是朵朵的爸爸。”
施月华这语音刚落,冷不防刘向东长臂一伸,生生将朵朵从她怀里拎了出来,又霸道地抱进了他的怀里。
朵朵倒没有哭闹,她伸出双手使劲地推着刘向东,努力保持与他之间有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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