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里是海,拂面而过的也是海,鼻子嘴巴触染的水汽也是海,耳朵里是一波又一波的声势浩大的浪头,还是海。浩荡无垠,汹涌澎湃的海,无穷无尽的海,遮天蔽日的海。海天茫茫一片,不分彼此。
我想起《星际穿越》里,背负人类使命的科学家穿越虫洞,去到一个都是水的类地行星。天地之间只有海,难以捉摸,无法掌控。在巨浪滔天的灰绿色汪洋里,只有深不可测的寂静和未知,死亡倏忽而至。
耳边海浪的声音充斥了我身上所有的感官通道,远处海滨人行道和巨大静默的酒店仿佛海市蜃楼,可望不可即了。我被这一片海包围,被牢牢地攫住和威胁着,却又不甘心就此抽身而回。
好不容易有这样一对一地对望直视它的机会。
我与水面离得如此之近,天地之间,只有我,与海。
我心想,若是突如其来一个巨浪,那都没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又或者,巨浪里还有鲨鱼怎么办?我恐怕没有碰到海豚营救的运气。当然更糟的是,万一磁场异动或者神迹突启,我被引力磁力场力或者不知道什么力拽进比虫洞黑洞百慕大ufo更可怕的宇宙深处去了怎么办。
深不可测是未知。
我的左侧除了一条突兀延伸的细长堤岸,都是海,我的右侧也是海,我的前面也是海,我的头顶是与海相连的天空,只有身后和脚底是泥土——一个人影也没有、脱离了城市的沙滩。海阔大无垠,我渺小卑微不值一提。
我终于明白古人为什么敬神敬天,宗庙里神灵名目繁多。这甚至跟理性感性直觉信仰都没有关系,光是恐惧,就足以让人惊慌失措,对着天地俯首帖耳跪拜求饶。
然而我不甘心,努力让自己适应视线和耳膜都被海洋占满的世界,深呼几口气:我还要去更深处看看。
我往左侧那条延伸向海的长堤走去。走了好一会儿,总算踏上了长堤,才发现不过是乱石堆就的狭长堤道,笔直深入海里,往沙滩那边望去,才发现长堤的起点还有座破落的水泥小房子。我想看看房子正面是什么,蹑手蹑脚踩着乱石绕到房子的右侧。水泥房子大约是住人的,有坑坑洼洼的围墙围着,我的身高只够从围墙上方窥见房子前面的水泥塘子,垃圾污水一堆,乱七八糟。
我寻思着又绕回屋子后面,拐到左侧,踮着脚往屋子前面走去。这就是了,左边直通房子的前院,边上还放着一网海鲜一样的东西,散发着墨鱼的臭香味儿。我定住神往脚边那金属网上的一大盆打量,竟看不真切,像是鱼一类的,分明都煮熟了,飘着香气,可又混沌一片,实在是不像给人吃的。
我已经走到屋子前面,往水泥屋里一瞧,隐约见了人影,还没看清楚就已经被喝住,一个男人吼道:“干什么呢你!”怒气冲冲。
我心想大约是有人住,我冒失了。便缩回头。男人高大威猛,走到门口吼我,几乎要动手了。我站着的地面比水泥房子的地面要低得多,就更加害怕惊慌。
前院突然传来狗的咆哮声。我的天,那狗就在眼前,一只跟小牛犊子一般大的杂毛狗突然从角落里蹦出来,那狗实在是大,身上的黄褐相间的脏毛瞬间竖起,眼神凶猛,对着我吼,直吼得人血脉贲张。如果不是身上拴着铁链子,这凶神恶煞的鬼能直接扑上来吃人。
我总算知道那金属网上的杂食是给谁吃的了。
最可怕的是院子里分明还有另一只狗在叫,我看不见它,也许就在那看不真切的水泥塘子里。不管怎样,我着实被这水泥屋子给惊吓到了,心里直祈求自己没有遇见黑社会,男人一定要对我这个毫无威胁力的丫头网开一面才好。
所以我看到那迎面来的狗时,第一时间双手捂脸放肆地喊出声来,就是告诉男人:我是胆小鬼,没有恶意。
没等男人说什么,我就一骨碌转身逃离了灰房子。走了老远才敢转身看那灰房子边上的男人和刚走出来的女人,并没有追上来,惊魂甫定。
这一惊吓我便离了长堤和海面很久。然而这怎么能使我满意呢。不走到长堤尽头,我是不能罢休的。
我走到远处,回头看那灰房子,门口已经没了人影。我叹了口气,什么人竟住到这荒凉破落,毫无人烟的地方。为避开那灰矮房子里的人,我走到最靠近海面的地方,踏着石头,走上了长堤。
长堤上除了乱石什么也没有,也就零星几片破网,浮标罢了。两边有坑坑洼洼的巨石,一块一块长方形的,中间镂空一条一条,让人想起鱼的骨头。
这些巨石显然是人造的,后来我在海边另一处看见海堤的形状,猜测这是废弃的用来筑堤的石头。
越往前走长堤就离海平面越近,石头的花色就多起来了——靠水的当然是有苔藓的,不靠水的,也嵌着一块块晶莹乳白的贝壳。乱石上还附着着一些更小的密密麻麻的,石青色的,圆鼓鼓的东西。我弯身细看了很久,觉得像螺蛳,又像死了的珊瑚。
大约海水涨潮的时候留下了这些东西。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此刻我正与亿亿万万具尸骨为邻。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长堤尽头走,水泥房子和海岸渐渐被抛在身后。等到脚底的石头开始不稳,水花溅起,我便知道该小心了。海风嘶鸣,惊涛击石,我此刻置身于汪洋之中,唯一的依凭只有这些笔直伸向海里的石头而已,稍一失手跌落,或者巨浪袭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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