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奏完,阿迟惊讶地发现凤吟天已经安静地睡着,便轻手轻脚起来走出门外,招手将碧云碧桃也唤了出来。她又担心那只婴哥的叫声会吵醒哥哥,便让碧桃把婴哥拿到后院去了。
阿迟和碧云坐在前院的花厅下。阿迟问:“碧云,公子有宿疾吗?”
碧云摇摇头:“公子健康得很,没有宿疾。”
既然没有宿疾,为什么说说话就忽然脸色发白?
“以前有过忽然脸色发白,浑身乏力的症状没?”
碧云仔细回想着,最终又摇了摇头:“我和碧桃都是一开始便跟着公子过来的,从未发现公子病过。”
阿迟疑惑起来,难道是他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这时碧桃从后院回来,听见两人的对话,快人快语地说:“公子爷身体没有毛病,他最大的毛病在心里!”
阿迟愣住:“心病?”
碧云却制止了她:“碧桃!”
碧桃撅起嘴巴:“碧云,小姐已经是老夫人的四小姐了,为什么还要瞒着她!”
“公子爷会生气的!你怎么就是藏不住话!”
“公子爷孤单了这么久,好容易小姐跟他很谈得来,为什么还要藏着瞒着?”碧桃开始眼泪汪汪起来,“公子爷很可怜的,我要告诉小姐!”
碧云还待阻止,阿迟打断了她:“碧云,你去后院跟云妈妈呆一会吧。碧桃,你慢慢说。”
碧云一脸无奈,只好起身离开。碧桃坐下,说:“其实,公子爷一直有个心病……”
“碧桃!”屋子里传来凤吟天的声音。碧桃一吓,立即闭了嘴。
阿迟心里叹息一声,只得跑进屋里,见凤吟天已经坐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哥哥,还难受吗?”
凤吟天摇摇头:“碧桃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有心病,一直悄悄服药,这次是又犯了而已。没事!”
阿迟默默地看着他,他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他不知道她有时候几乎能一眼看穿他?
可是他既然想尽办法地保留隐秘,她又何苦一定要挖出来,让他疼痛难受?
心思翻卷了几回,终于一笑,说道:“我知道了,哥哥,以后不问了!”
凤吟天狼狈地面对着她明澈的目光,差点全线崩溃。他要给她平静无忧的生活,要让她无论来去都没有任何牵挂,所以他绝不肯将自己的痛呈现在她面前,明明知道瞒不住她,还是要设法隐瞒。
两人默然相对,各有心思。
暮色悄悄弥漫进来,阿迟看着眼前这个挥手之间就能翻覆风云的男子,忽然觉得他是如此近,又是如此脆弱,脆弱到也需要她的安慰和陪伴。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享用他的温暖和关爱,此刻才忽然明白,他们应该是互相安慰和陪伴的两个人。
忍不住悄悄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骨节纤长分明,掌心温暖。
凤吟天一震,慢慢地翻转手掌,将她柔软纤细的手牢牢握在了掌心。
又迅速松开。
阿迟的手晾在半空,清晰地感觉着手上他的温度一丝一丝地散失在空中。
她向空中抓了抓,在暗影中无声地一笑,站了起来:“哥哥,我们该吃晚饭了。”
忽忽又是半个多月过去,时间将近腊月。这天早晨,两人照旧去向明夫人请安,却遇到了同样前来请安的凤翔天。
凤翔天是特意来等阿迟的,他抓住阿迟的手臂说:“今天陪三哥一天,教我弹琴!”
阿迟看了看凤吟天。凤吟天眉头皱着,可是最终默默朝她点了点头。
他无法将她一直留在身边,大府里的人也是她的亲人。
明夫人将他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眼神莫测。这个狡猾的小狐狸,看来差不多要沦陷了。
于是阿迟跟着凤翔天去了他的“翔天阁”,凤吟天独自回去,不一会碧云和碧桃来到大府,也去了翔天阁。公子爷交待,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许让小姐离开她们的视线。
她们不懂公子爷为何这么紧张,难道大府里有人会吃了小姐?
凤翔天搬出自己的琴,竟然也是有数百年历史的古琴,声音高昂清脆。凤翔天提议,由他先奏一曲,阿迟评价,之后阿迟同样再奏,让他揣摩学习。
阿迟同意了。
凤翔天立刻净手焚香,静心弹奏,竟然是她再也不敢弹的《幽兰》。
凤翔天的《幽兰》沉郁慷慨,不同她当日的明净忧伤。但是,她同样觉得,他也没有弹出曲子中的感伤,原因与她一般,阅历所限,无能体会。
她毫不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感觉,凤翔天心服口服。阿迟说:“我也未必能弹好,所以,你还需自己揣摩。”
凤翔天却不肯放过她:“唯有听你弹,我才能知道自己哪里不好。阿迟,请你不要推辞!”
弹琴的时候,凤翔天完全收起了人前的明朗天真之态,态度恭敬认真。
阿迟只好坐在琴前。
起手之前,她闭目冥思,却不再想那些黑暗而血腥的过去,只想着那个梦,梦里的山坡、花草,溪流,梦里那个永远看不清面目的人。
她开始弹奏起来:“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
琴声幽凉低徊,郁郁难解,恰如离人将去,过客远逝。一曲终了,她泪下如雨。这次,她仿佛能够在琴声中与《幽兰》作者的灵魂相遇了,又是高兴,又是悲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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