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斟词酌句良久,将柳白华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宋云景与慕容川听,但他们两人的侧重点很不一样。
首先说慕容川,他对于沈行之快要病死的消息始终持有怀疑态度。粗略估算,我们遇到沈行之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他从看着健健康康到被大夫下达死亡通知,于情于理慕容川都很难接受。不过人们总说病来如山倒,我想前人们总结的经验是不会错的,这就说明病魔势不可挡,挡不住的结果就是死亡。所以沈行之命不久矣也在情理当中。
至于宋云景呢我已经习惯了,他比较关注的是无尽、沈行之和柳白华之间的三角恋故事。一阵长吁短叹之后,他得出的结论是这样。这个三角恋故事之所以是悲哀的就在于沈行之的专情,假如他三心二意一些,娶了无尽,纳了柳白华,再学好一套管理后宅的方案,使无尽能与柳白华和平相处,这个故事就会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圆满结局。
我冷笑,只有宋云景这样的人才会把其他男人想得同他一般肤浅,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个例也还是有的,没有我也会让它有的。其实另一方面我觉得他还是太年轻,无尽是何许人也,岂会被人间的规矩束缚住手脚,估计沈行之还没展开他的长篇大论无尽就已把柳白华弄得半死不活,往坏处想只怕沈行之也讨不了好。
我把我的看法说给他听,他不屑一顾,认为我侮辱了崇高的人格,他只是做出了符合大众思维的推断,而他本身的思维是大众思维远远不及的。另外,他觉得我心里太阴暗,把无尽想的太蛮横无理了些,这样着实不好,影响修行进度。
从柳府回来后,我一直在想需要请教无尽的事。主要是我没有一个好的上门借口,总不能气势汹汹的冲到沈家叫阵无尽,我有些事搞不懂,你来给我解解惑吧。这样无尽只会认为我是上门挑事的,会二话不说把我轰出沈家大门。下雨天街上没有热闹的集市,三三两两的无业游民还是有的,他们可是发掘与传播新闻的主力军,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深有感触,我在云泽湖方圆十里可是赫赫有名,所以我不想取代无尽、柳白华成为淮阳新一任的风云人物。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上天对我还是有所眷顾,因为我没有去找她,她又一次来找了我。只是我觉得老天的眷顾实在没眷到地方,它应该让我历劫成功后飞升成龙的,那么后面的这些事就都不会有了。
客栈外的锦簇繁花被倾泻的雨打得零落不堪,无尽掺着沈行之在疾风骤雨中娓娓而来,天青色的油纸伞一大半遮在沈行之的头上。可我还是不免忧心,沈老夫人若知晓无尽将病入膏肓的沈行之带出来,无尽怕是难免责难。
进了客栈,宋云景还未有栈掌柜赶忙扶沈行之坐下,端茶倒水,殷勤之至。无尽皱着眉头吩咐:“你先下去吧,我们有事在唤你。”
客栈掌柜点头,识趣地走开了。
无尽替沈行之掩掩披风,往他的手里塞上一杯热茶,连续降雨导致淮扬的气温降低,恍如深秋。她看着我时眼中闪过一些东西,我来不及捕捉便归于静谧。
沈行之一阵剧烈咳嗽,好半天才舒缓口气,我真担心他会把肺咳出来。我抬头看了无尽一眼,无尽明白我的意思,咬着唇摇摇头,把沈行之的手牢牢握在手里。
沈行之气弱游丝:“本来应承了两位道长不日便会前来拜访,没想到一拖就拖了这么久,两位道长勿怪。”
慕容川接话:“沈公子客气了,公子身体有恙,有事遣人来通知我们即可,何必亲自前来?”
沈行之露出温软笑意来:“岂敢,两位道长是世外高人,行之当亲自拜访才能略显诚意。”这话我不能苟同,他俩算什么高人,你身边那位才是呢。
对于沈行之的恭维慕容川不动声色,只有宋云景窘迫的挤出一丝干笑,“哪里哪里,沈公子过誉了。”
沈行之两手握着茶杯,脸色突然变得沉重:“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淮阳的这场雨越下越大,连天色都是漆黑,都快分辨不出白天和晚上了。附近的江河之水漫出河床,淹没了田地,农夫跪在田边哭嚎,怨天地不仁,却被汹涌而来的洪水吞噬。最终洪水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淮阳百姓无一人逃过这场劫难,偌大的淮阳被洪水摧毁殆尽,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我听得心里嗖嗖的凉,沈行之讲述的梦境很可怕,它的可怕在于它有可能不仅仅是一场梦。关于这场蹊跷的雨,我与宋云景、慕容川做过无数设想,沈行之的梦境是其中最坏的可能也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慕容川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沈行之,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沈公子应该是对我们那日说的话太过在意,才会做如此荒诞不经的梦。但梦毕竟是梦,当不得真。”
这......慕容川算是在宽慰沈行之吗?淮阳附近江河奇多,这场雨再坚持下个十天半个月,不说把淮阳变成汪洋大海,一座水城还是毋庸置疑的,到时候淮阳可是水族天下。当然,这样一来,淮阳百姓定是在劫难逃。
沈行之咳得惊天动地,“可......可是这梦太真实,真实到不像梦。我现在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洪水铺天盖地而来时,人们心里的绝望、无助。”
看着沈行之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大约懂得慕容川故意********的原因。自身难保,还操心别人,真不知道该说沈行之胸怀天下还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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