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米在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的一位小姐姐也是被官兵捉了进宫去，当时娘亲跟她说，这是进宫选秀享福去了。每年各地都要上交一定的份额，许是这李公公今年凑不齐人，因而来找人贩子要个姑娘充数。
“这孩儿是大户人家落难的千金，尚且算得上良家，可以随您进宫去。”
李公公闻声走过来看看红米，颇为满意地嗯一声，就掀了红米的蒙眼布，提着她站起来，道：“姑娘，此番你同我进宫，而非远鬻南蛮，也是福气事一桩，若是进了殿，颜色放好些，姿态端庄些，宫里生活有得你享受的，你可明白？”
红米被光线刺得眼睛疼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笑嘻嘻的宦官，霎时间心里百感交集，到了喉头却是虚弱地一声回应。旋即露出标致的微笑。
李公公见她笑出来，先是一愣，而后大喜，温柔地将她牵到码头外。当然，没忘记给郭大娘一袋银钱作偿。
红米知道自己是漂亮，平日娘亲喜欢装扮她，也不乏几个村里的竹马见她就脸红。但红米同样明白自己并非倾城之貌，所以李公公一路上颇为照顾她，让她十分不解。李公公知道她认字，会一点诗文，便点拨道：“择选佳人的女官刘氏姐妹，最喜欢有灵气的姑娘，进去给女官大人们入眼时，千万记得不要板着脸像个呆子，眼神要活，但也不可与大人们直视，要表现出你是识大体、懂规矩的仙女人儿。”
红米听到那个“仙女人儿”，忍俊不禁，李公公正色道：“进了宫可不能随便笑，让人觉得你轻浮不稳重，那些个姐儿们更会认为你是故意作出娇媚的模样，虽说可能会讨得圣上的欢心，但要在后宫立足，可就麻烦得很。”
这是红米第一次听到人说圣上，这之前她还只是为逃离人贩魔掌而庆幸，现在却无比清晰地醒悟过来，自己即将去往何处。
“伴君如伴虎。”这是红米时常在县里说书的茶馆里听到的话。
当今圣上是少有的英明君主，尽管如今已到不惑之年，仍然看得出当年指点江山的豪情。膝下皇子二十三，太子是东宫长子，三皇子君侯啸。在茶馆里听到的各种皇家事迹此时一一浮上红米心头，在她脑内展现出一幅真实的社稷江山图。
李公公还在聒噪不休，红米已经不太能听得进去。她忽然明白李公公这是在讨好她，他认为她能在宫中站得住脚，所以这个时候做些人情事，日后上了位一定是要照料着他。
除了娘亲，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的。
途中选秀的女子之间没有交谈，倒没有禁止聊天的规矩，只是大家都各怀心思，或恐惧或惊喜或懵懂，感觉很快就到了宫内。
两位女官大人，一人坐在上头，一人在人群中来回巡看，一会儿拍拍这人的肩，一会儿扯扯那人的袖。
女官大人走到红米面前，红米仍是垂着头，脸上不知作何表情，完全忘记了李公公交待的不可“像个呆子”，女官大人看了她两眼，扯了扯她的衣袖。
接着坐在上头的女官大人大声道：“方才被拍到肩的，站到左侧，随赵大人进宫，被扯到衣袖的，站到右侧，一会儿跟着我们走。剩下的人，呆在原地。”
随赵大人进宫，这是过了两位女官大人的眼了，进了宫再由麼麼挑选，最低也是佳人了；跟着女官大人走的，便是要作了宫女，在后宫谋事，虽然不一定接触得到圣上，表现的好了做了女官也不差。至于剩下的人，红米一直到后来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处置。
红米顺从地走向右侧，等待女官大人将她们领走。却见这时一位公公走过来，对女官大人私语了一阵，女官大人于是看了眼人群，又从中挑出八人来，“你们几个跟这位公公去。”
红米作为八人中的一个，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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