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弄口边,葫芦状“徽州扁食”黑底金字侧悬,两层三开的木筑,正中乾隆御题“金春”二字。左右水柜台前,挤满了点要金线吊葫芦,扁食泡糕的周遭住户。建昌会馆屋脊高挑,附近抚州弄逃出几个背扛包袱的临川学徒,谦和踌躇的长袍士绅,扬手招唤,塞上干粮与几块船费。头带斗笠的义和祥民信局绿袍邮差,两头担挑,沿街串巷。
晃过珠弄口耶稣堂,十余内地会洋教士各操异音。江家下弄泗王庙烟火缭绕,门口身批白土褂的善男信女满脸笑意,挑着十八桥的倒脚货品。
福字号大有恒钱庄霸气横亘在麻石下弄口,衣着绫罗的南北客商形色匆匆。对门大清银行,华堂玉宇,官宦进出。
上下弄间白土行,毛笔社,细金店,颜料店堰塞。街口八卦型排列八只大腕,围绕一张破旧杉枣木太师椅。几个童子俯首跪磕,翘脚破衫的文疯威坐,童声笑闹“画中自有黄金屋,画中自有颜如玉,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过往路人鞠躬,口出“拜见麦太师”丢下一文铜钱。
些许好奇,打恭,“请问花园里?”“就在上弄。”童子遥指。
“让道嘞”,前挂“总会总理”灯笼的两人小轿路过。眼目一亮,跟跑过去。
步担推车,穿奔早市街衢。轿侧入一幢三层巴洛克建筑,珍珠铜皮园“景德镇商务总会”黑字,拉丁文横刻门楣。科林斯柱,穹窿顶,大涡卷立面,山花层檐扎眼。孝行周身震撼,轻过石柱铜门,细声探问哼戏门房。
“吾欲拜见总理康特璋先生。”头攀台柜。
“会长等下要去南京参展,布置瓷器馆,没空会客。”门房清喉,斜瞄一眼。“崽俚子,来要铜板咯吧,咯么大就打罗,不学正事。”
“非也,吾想。”话未完竟,两枚铜板强塞手头,赶紧退缩,跑出深喘。
日在中天,寻思何往,“钉鞋可算一门手艺?”断了线的孝行手抚粗褂,打算走遍前街,再做决断。前方登瀛桥,廊上落款刘源的十八学士像黄熏风破。逢春酒店门外摊头,卤牛尾,鸡胗,鹅肫,鸭蹼等酱鲜香亮。水龙会出龙人员蹲在地上凑着一品肉包,扒食莲碗面。
回返过何家洼涂家坦,秦祥兴,黄依平,德泰,黄洪泰,同泰祥,丽泽轩,增盛魁等牙行,瓷号,瓷庄林立。官贴二字旁,门罩砖木石雕包金,字号浮突,门掩森禁,麻将喧哗,招妓侑酒。南腔北调的新老宾主昂首而出,出担店小二揽着提梁饭盒插边飞奔。
财神上弄朱太和当铺,玲琅满目。五间头,倒模翻砂,铜水光流,敲打叮当,成束的铜提环灿亮闪耀。森泰楼上青鸟铜铃,开工酒大摆,头首雇工,喜气昂进。
绿瓦红墙,灰塑彩陶的岭南书院矗立,五色蚀花玻璃光耀闪烁。广同兴瓷庄骑楼内,孝行将银元直敲铁铸通花的栏杆,百叶窗斜影撩惹几间苏绣湖笔小铺。八行公所各操方言的二十七帮瓷商牙侩赶往里间的苏湖会馆议事。
董家岭进出清真寺礼拜的白帽**。小黄家弄紫阳书院旁近的经馆中传出朗朗书声,挑步担佬将粗瓷大碗装担。别巷寂寥,丁香千愁,一盈面绺发的少女子,挥别纤瘦离影,“张心远君,勿忘书信与吾。”一双霸头蛮脑的少男女童丢晃牛皮箱,在“南洋劝业会远足参观团”横幅下领队疯跃,孝行几番回首,好生羡慕。
弓形富商弄里水客络绎,绣球弄下走,千佛楼莲花街南圆器坯房,柴窑房渐多。车盘店,坯刀店,模利店,土仪店匣钵厂,棕印店,筛箩店,花蔑店,挛窑店,满窑店,茭草行等交杂街面。
戴家弄骛州书院青石板上,“理学名臣”四字篆刻。白玉兰落瓣下,永昶油盐店的萝夫担卸铁罐菜油,菜农摊贩堰塞街衢。太平桥土地庙边,一台木箱照相机置放,几名穿着褪色蓝袄的孩童舔指,好奇打量这摄人魂魄的西洋机器。
刘家下弄节孝坊下,圆器挑夫摩肩擦踵,远处吊脚楼隐现,窑囱林立,烟雾松香,火光烛天。午时炮台炸响,震耳欲聋。“官老爷要洽饭嘚。”五短三粗的肉贩,刮弄屠刀,扛抱痴呆愣目的幼子,“今朝生意不错,跟老爷洽王鳅面去。”“不在屋里洽,就是从小咯么惯,把他惯木嘚。”圆腰坠臀的妇人,掀开煤饼炉上蒸笼,卖力叫嚷道,“卖清明粑,饺子粑,荞麦饺哟。”一旁华侨装扮的先生俯身与牵猴路乞攀谈。
孝行听闻,愈加饥肠辘辘。“请问,可否来一笼?”手心汗湿的鹰洋递过,横上撞翻过街挑坯的担架,两担瓷坯倒落,雪白一地。“财神呐,哪家咯小鬼?大人出来,到茶馆里去赔礼。”屠夫一马当先,洋洋得意,提起呆若木鸡的孝行。
惊魂落魄的孝行转身,抖索的送上鹰洋。
“哪里够呀,咯两担就要五块大洋,还冒算吃泡茶,蒸肉饭,打爆竹咯钱。大人呢?”见势欺人,众挑夫围拢聚集。
“初来此地,孤身一人,大人,请可怜。”掌爪下的孝行语无伦次。
“人小鬼精。”妇人污水泼地,手擦围裙。
一侧西装革履的先生听闻站起,上前排出五块银元,对几人讲道,“勿牵强夺词,得饶人处且饶人。”挑坯工对屠夫眨眼,接过银元,佯装悻悻而散。满头大汗的孝行,上前叩首,“丰城白土镇隐溪村徐孝行,多谢先生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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