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就住哪儿?这货是打听着附近要拆迁,进城来投亲的老乡?王敦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呛一声,忽然就感觉到身后的奎子暗暗地拉车了几下他的衣裳襟儿。
“掌柜的,这就是死当。”
“甚?!”王敦一回头,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死死地看着奎子。
“他……他要当了自个儿,不赎,死当。”奎子眼观鼻、鼻对口、口问心,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只要不跟大掌柜的对眼神儿,未必就能叫他开了。
“我的祖先,您老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滚!”王敦懒得跟他废话,一抬脚,三掌柜的一个乾坤大挪移就飞出了后院儿。
“这位爷。”王敦打发了奎子,倒也挺上道的,朝着门口站得笔直活像门神的男子一个抱拳拱手招呼了一声。
“三掌柜的经事儿不多见识窄浅,开错了当票子,您多包涵。我们小号本小利薄,却不敢与民争利,向来是不收死当的。这么着,柜上给您开出多少加码儿,小号不敢讨要,悉听尊便。”
王敦这话说的明白漂亮,全责大包大揽,只求请神容易送神不难,朝着门口拱了拱手。
“不用,这是你房间?”门口的男人干脆没尿他这一壶,一抬脚就进了门,迈着四六方步朝王敦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走一步,王敦往后退一步,俩人之间上演着江户时代的chù_nǚ在邪恶的地方官面前被迫宽衣解带的经典曲目。
男人越走越近,王敦越觉得不对劲,他已经把他看得很清楚,可是却又全无头绪,王敦自认为是个玩主,肚子里虽然没有花花肠子也是个卖豆腐脑儿的——词儿多,可是这会儿却形容不出这男人的长相来。
他就是个天下掉下的林妹妹,什么是圆是扁,王敦统统看不出,看不出他多大年纪,看不出他喜怒哀乐,只知道长得带劲。带着那一股子他在青春期曾经想要跟什么人手牵手一起在山间奔跑的劲儿,一下子闯入了他的房间里。
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喜怒哀乐一起~那个都到那心头来。
鬼也不是那鬼~怪也不是那怪~牛鬼蛇神它倒比~真人君子更可爱~哎哎哎哎哎哎哎~
王敦的脑海里炸开了花,背景音乐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响了起来,大脑系统自带的bgm真他妈诡异。
“有话好说。”王敦又往后退了一步,膝盖窝直接抵在了炕沿儿上,不行,再退一步就上炕了。
“怎么说?我住哪儿?”男人似乎也打算得饶人处且饶人,并没有动粗的意思,见王敦放出口风,知情识趣地停下了步步惊心的逼近。
“我这就让奎子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王敦溜边儿从男人身旁挤了过去,走到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忽然又转过头来。
“敝姓胡,胡橙。”男人先他一步开口说道。
“唔,得嘞。”王敦抬脚就走,这人真怪,好像能猜着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
“大柜,就让这姓胡的这么不明不白的住下了?”
王敦坐在太师椅上滋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自斟自饮的有趣儿,冷眼旁观着三柜奎子给新来的那一位收拾铺盖卷儿。
“那还能怎么样,咱们是正经买卖家儿,出了当票子就得认头,这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当人家是你呢?一个醋碟儿就能送你离开千里之外。”王敦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漫不经心嚼得嘎嘣脆。
“大掌柜的,你也别把我说的那么不堪嘛。”奎子让人家戳了脊梁骨,有点儿不得劲,可是篓子是自个儿捅出来的,如今东家说了,也只得忍着,没叫自己卷铺盖走人就是天大的恩典。
“这死当也有个年限,铺子里九个月算一年,等过了三年期就能问问他,若是错了主意,再走也不迟。”王敦满心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不用了,当票子我都烧了的。”门口一个冷然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两位掌柜天|朝上国的迷梦。
王敦:“……”
奎子:“……”
“那什么,这铺盖给您预备下了,汤婆子里有滚水,炕稍儿都是热的,您早歇着。”王敦朝奎子递个眼神儿,两个人黄花儿鱼一般溜着墙根儿从西厢房里蹭了出来。
“大掌柜的,挺住!”
“有点儿挺不住了,快、快扶我去妓院。”王敦做出一副捧心西子的样子,回头看了眼西厢房,房间里点起了一盏孤灯,窗棂上映出个俏生生的影子,看上去形单影只。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王敦脑海里没由来想起这么一首常在公众号儿上看到的zy专用诗,这些年他一个人住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人也曾经这么看过他闲来无事抽烟喝酒的剪影。
胡橙打量了一下这件客房,收拾的倒是干净利落,清一水古香古色的木器家具,虽然不是紫檀花梨,伸手一摸就知道是鸡翅木打的、红木贴面儿,很有些市井味道,富有生活气息又不会显得太俗气。
他四处看看,书桌上和浴室里一大一小两面镜子,胡橙蹙了蹙眉,从行李里取出两块刺绣非常精细的镜罩分别照在了上面,洗澡之后吹灯上炕。
胡橙不像一般人那么头脚撂平了睡觉,只是盘着腿儿坐在炕上,五心朝天闭目养神,月光从窗棂寂寂寞寞地映进来,从地上慢慢向床边流淌,渐渐照在他的脸上,满面清寒。胡橙对着泠然的月色深吸了几口气,觉得全身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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