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车行辘辘。
郭建仪随行车畔,默然无声。怀真静坐车中,隔着窗帘,听那得得的马蹄声响,听似闲适,却又一声一声,空落落一般。
怀真心底知道,这或许是郭建仪最后一次的默然伴随了……所以他才这样固执地要陪自己走这一程。
三个月后,正当年末之时,郭家迎来了一场喜事,——原来郭建仪迎娶了兵部宋尚书的小女儿,听闻此女年方十六,生得不仅貌美,且性情温顺,乃是个不可多得极有教养的大家闺秀。
贤王府众人自也前去恭贺,只唐府同郭府交情有些微妙,加上唐毅并不在京,因此怀真只命人送了厚礼过去,并不曾亲临。
此后,李贤淑同怀真说起来,只笑赞说:“那女孩子倒是看着不错的,也是个有福的,你小表舅虽然年纪大许多,然而到底难得,且素来又温柔疼人。”
着实夸赞一番,却又道:“啧啧,只不知建仪之前怎么也不肯娶亲,忽然就变了主意了呢?”
因很快便是新年,按照规矩,皇室众人都进宫参与家宴,怀真本也不想前去,怎奈赵永慕特派人相请,叫务必带了孩子们一起,好生相聚一番。
毕竟皇命难为,只得遵从罢了。
于是年三十这天,皇帝于泰和殿内设宴,太妃,帝后、妃嫔等各自落座,其他皇族中一应王爷,世子等,尽都按序列位,众人吃酒看戏,尽享天伦。
因郭皇后近来身子略好了些,便带了公主前来,敏丽抱了宝言、宝殊在座,怀真只带了小瑾儿过来,却将小神佑留在家中给唐夫人照料,另赵佩也带了大姐儿来,因有了这几个小家伙,倒也显得有几分别样趣致热闹。
因楼台上正演着喧闹戏文,众人便专心看戏,赵永慕便叫赵佩带了大姐过去,细看了一会儿,赏了玉如意长命锁等物,又叫怀真领了小瑾儿上前。
小瑾儿因在家里被教导过,便像模像样地朝上行礼跪拜,口称:“小瑾儿恭祝皇上万岁万万岁,新春大喜,天下太平,江山永固。”虽是嫩生生的话语,却难得口齿伶俐,中气十足似的,毫不怯场。
赵永慕意外之余,龙颜大悦,忙叫他上前去,握住手拉到跟前,仔细端量了会儿,见是这般眉眼,竟连声道:“好好好!着实是极好!”把小瑾儿一把抱入怀中,又叫人准备厚赏。
赵永慕又对怀真道:“因何没把神佑也带来呢?朕还想着仔细看看她呢。”
怀真道:“皇上恕罪,只因神佑那孩子自来有些弱,怕她禁不住大场面,便让她留在府中了。”
永慕点头笑道:“哪里就怪罪了,只是朕极想要见见这对儿孩子罢了,小瑾儿像极唐毅,不知神佑如何?”
这会儿宝殊便也走了过来,永慕把他也拉到身边儿,左右看看,见宝殊生得清秀贵气,小瑾儿虽也是极出色的相貌,然而却已隐隐透出几分唐毅似的独特气质,那等机敏明豁,不可形容。
永慕又对宝殊笑道:“怪道你每日都想去唐府,原来小瑾儿这等有趣好玩,故而你才总想着他呢?”
宝殊便也望着小瑾儿笑,小瑾儿却并不笑,在御前透出几分处变不惊的端庄之意,并无孩子式的顽皮羞涩。
赵永慕越打量,越是感慨,他从小跟唐毅一块玩耍,此刻见了小瑾儿跟宝殊相处的情形,不由便记起小时候之事,因不觉叹道:“这会儿众人团聚,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怀真略怔,而永慕心头一动,当下便叫宝殊引了小瑾儿自去玩耍,他自起身,对怀真道:“你且随我来。”
怀真不知他有何话说,便随行离席。
永慕缓步而行,将到泰和殿侧殿内,见院中几株红梅,点点艳红绽放,郁郁馥馥,开的甚好。
永慕走到其中一棵前停下,道:“朕记得肃王府内,有一棵极大的古梅树,你也甚是喜欢来着,可还记得?”
怀真点头,不免想到那次永慕骗自己过去、偷听公主跟唐毅说话,却又把她推出去之事,但却也正因为那样……阴差阳错,机缘巧合的竟跟他……
心思浮动间,不免又想到唐毅,然昔日种种,如今想来,竟是无限甜美难言。
永慕却也正巧想到往事,一笑又说:“昨日朕因心血来潮、想到昔日之事,便叫人过去看那梅树可还好,顺便折了两支回来。”说着一招手,叫了一名小太监来到跟前儿。
永慕吩咐道:“把寝殿内那个金丝玛瑙山水瓶取来,里头放着一支腊梅的。”那小太监听命而去。
怀真不知他意欲何为,便含笑问道:“皇上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
永慕笑道:“朕也不知道,只是近来总忍不住会想以前之事,只觉着……没登上这个皇位之前,不管是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好,如今回想,竟都是极好的,任什么也比不上,当时那种心境跟滋味,再也不可得了。”
怀真不语,心中暗暗震动:这岂非也正是方才她所想的?
永慕的目光从红梅上移开,便看怀真,端摩着她的眉眼容色……忽地问道:“不觉唐毅去了半年多了,可想他?”
怀真脸上一热,只是一笑。永慕也哑然失笑:“是朕问的唐突了,你们夫妻恩爱非常,自然是难舍难分,不足为外人道了。”
怀真听这话越发唐突,便咳嗽了声。
永慕会意,长长地叹了声,忽然道:“另还有一件事,朕因想着,好歹最近天底下略太平了些,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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