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明明早已……)
“其实我很想问问你,”黑袍教皇的话音不适时地从大型石柱后面传来,沉郁顿挫,或许比起记忆中的、还要苍老了许多,“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来?”
右手臂部,在注意力吸引过去的时候,被意识与理智控制着、不由自主地终止了抖动,血红双瞳强制恢复了平稳。
“……你不需要知道。”
暗自呼出气息,他沉声道。
“呵,也罢也罢,”摇了摇头,中年男子低下头,“不过现在,该出来了吧?曾经的圣骑士,海伦娜……”
“也好,让我这个‘曾经的养父’见见自己‘女儿’不知去向三年后的、现在的模样。”
粗糙的脸上,是疲倦而慈祥的笑意。
再也见不到一代教皇的姿态,只是以一位曾经的父亲、一位平凡的中年男人身份,慢慢地转过身去。
“嗒、嗒。”
一双厚重的黑色皮靴,踩定;松懈下来的背部,稍显弓驼。
圣堂高高耸起的穹顶之下,压迫得这道饱经风霜岁月磨砺的黑袍身影、竟不知为何矮小了起来。
黑色的瞳孔半眯,他静静地看着。
——看着光明磊落的圣堂当中,某根石柱背后的,被阴影所笼罩的、不起眼的黑暗角落。
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
头低着。
不作反应,不作回复,
哪怕——
黑色斗篷下露出的一对长靴,已抬起到半空。
(暗杀者……不可与刺杀目标面对面。)
牙齿咬住下唇,颤抖。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一旦从这个角落迈出一步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重新回到这座对他而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大圣堂,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与他的养父见面,抑或仅仅是宣布与那位教皇“关系破裂”。
而是,为了……
让手中的这柄黑色片剑,沾染上他的血液。
反正它早已沾上了无数的、有罪或无罪之人的血液,那么就算再染上一个人的血,又有何妨呢?
但是……
(为什么,我一直在这里僵持到现在还没有出手?)
(甚至,把最佳的暗杀时机……都给错过了?)
耳边,半个小时以前、红袍主教与黑袍教皇之间的对话,依稀回响。
[无妨,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早就说了,既身为教皇,我的身体状况还能有谁比我自己更清楚的吗?]
[科伦迪卡卿,我应该讲过无数次了——不要过度地关心教皇的身体情况,因为这是我属于我自己的私事……]
然而事实是否,真的、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
——安然无恙,吗?
眼前,这位黑袍中年男子、在苍白的圣堂灯火之下躬身咳嗽的情景,时隐时现。
这种切切实实的景象,比起想象中的他还要苍老无力,更能动摇原已坚不可摧的决心,也更能——
“……你变了,海伦娜,比起三年之前。”
仰起头,教皇的目光遥遥望向大圣堂的穹顶,自言自语。
折射的光线,透过单只左眼的瞳孔,投映在半浊半清的视网膜上。
“你——”
失去了右眼的视觉,此刻,经由光的散射,大堂角落的、光明主神塑像上方的那块七彩琉璃穹顶是这样的……
虚假。
“变得更聪明了。”
黑色的左眼微闭,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扇琉璃色的穹顶,注视。
“!”暗处,石柱背后,虚倚着的黑色斗篷,猛地一震。
(不可能……不可能……)
明明自己早就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不是么?
在借助重力加速的优势,准确降落到那片琉璃穹顶外、与之相撞的瞬间,他早就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不是么?
但是,很可惜。
——有些时候,命运总是会在这种“自以为算准了一切”的时刻,给人开个莫大的玩笑。
“‘虚像术’,我记得这是奥林魔法的一种吧?”黑袍中年男子,徐徐从数十米高度的穹顶上降下,语声平静,“先用特制的刀刃,无声破开脆弱的琉璃穹顶,再悄悄给你所刺穿的大窟窿补上一层‘虚像’……”
讲及至此,他的话音温和了一些,似赞似许。
“很逼真,逼真得、估计连大魔导师级别的人物都会被它迷惑——真难想象,你究竟是花费了多少精力钻研魔法、才能达到这样的造诣。”
可为什么,听着这样的言语,黑色风帽掩盖之下的血红瞳孔会愈发放大起来了呢?
“没错……看得出你一直在处心积虑。学习魔法不可能一蹴而就,更何况是对于已经背负上光明教会的武技的你来说,想要魔武俱得并非易事。”
“所以我猜想——”
再度平视向那根巨大石柱的黑色左瞳,锐利的精光自其中闪过。
“你早就计划好一切了……包括,在午夜时分潜入大圣堂、暗杀我的策略。”
干燥皲裂的嘴,接着开口。
“不是吗——”
“我曾经的养女,曾经的圣骑士,曾经的继承者,海伦娜?”
血红之瞳,瞪大到了极限。手一抖之下,黑色的片剑,便自动地缩回到了斗篷下的腰际。
呼吸,急促,无法遏止。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知道的?!我……)
“的确,你绝对没有猜到——在你不知所踪的这三年里,我完全失去了右眼的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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