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的地方叫五道市场,是早十多年建起的一处商住楼。楼下三层集中了菜市场和小商品市场。周边数十条街的街坊邻居老头老太每天基本都会来这转转。晚上收市后,接几桶水冲掉坪里的烂菜叶、西瓜皮,周边吃饱喝足的中老年妇女们便会蜂拥而至,享受专属于这个群体的广场健身活动。
市场楼上矗立着一栋七层的住宅楼。赵四平他们家就住在四楼。
赵四平是老赵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往上只有个姐姐赵娟,去年刚刚出嫁,姐夫侯赞程也是东化县人,婚后抽调到资阳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每个周末才回来跟老婆亲热亲热,晚上没事基本不出门,早早地爬到床上垦地耕田努力播种。
赵四平他爹赵继乐还没五十岁,县中学教体育。常年吃着公家饭干着自家事,仗着家里离学校近,经常去学校转一圈就溜回家钻研茶道文化。
“你说你一个教体育的搞这些文化人都搞不明白的事能有什么出息?”成年后的赵四平无数次地这样数落他这个不务正业的爹。
开始的时候,赵继乐同志还仗着老子的身份义正言辞地呵斥了赵四平一阵子。后来随着赵四平羽翼渐丰,赵老师也就懒得跟这个混小子一般见识了。前年跟几个朋友一起在资溪水库玉龙湾附近包了几亩茶山,这学校里是越发去得少了起来。
有这么个一心扑在事业上的爹,赵四平打小就少有人管得住。他妈王谷兰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赵四平五岁的时候就将他妈这种脾气摸得门儿清,任你狂涛骇浪,我自岿然不顾。王大妈这十数年下来,貌似从没在儿子手里讨到半点好去。
要说老赵家能够让赵四平稍有敬畏的,也就只有他姐赵娟了。
赵娟很好的遗传了王谷兰口舌如刀剑的特长,与人吵架从未吃过亏。心肠却不像她妈那般儒弱。该骂的时候骂,该打的时候绝对不手软。老话都说大姐疼小弟,但在赵四平的印象里,平日里打他打得最多的,绝对就是这个应该疼小弟的大姐。
当然了,这些都是赵四平小时候的事。当他高中辍学进入一直梦寐以求的街头混混世界,他泼辣强悍的大姐就再也没有在这个弟弟身上施以拳脚。不过打小积累的淫威还是令赵四平在赵娟跟前畏手畏脚的,颇有些虎落平阳的味道。
姐弟俩回到家里正是下午四点多钟。母亲王谷兰下午已经接到女儿的电话,知道儿子今天出院,早早地在家里张罗晚饭。父亲赵继乐同志仍在山上招呼他那几亩茶园,这阵子天干气躁,今年种下的新茶树颇有不耐,赵老师正紧张着呢。听说儿子没事已经出院,赵老师也放下心中一块石头,更心安理得地在山上长住了起来。
吃了晚饭,赵娟把医生的嘱咐给母亲仔细交代了,又说了会话,起身离去。临出门对赵四平说道:“四毛,这几天老实点在家呆着养病。贺主任可是说了,你这病说不得哪天又发了,不把病根找出来,下次万一在外面昏迷了,可没人管你的死活。”
赵四平懒懒地应道:“知道啦。”心里却满是不耐,“贺主任说话的时候我不也在边上,什么时候说过我又要发病了。再说了,我在街上万一要是晕菜了,我那么多兄弟不会把我送医院啊,还没人管我的死活,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心里想着,脸上不由得显出些许讥诮之色。
赵娟目光一扫,顿时知道这个弟弟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不由得口气一凛,“你莫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告诉你,这几天我会天天回来,要是哪天发现你没在家,哼哼,你自己心里清楚。”
赵四平闻言一怔,心中大急,“让我在屋里呆一个星期不出门,那不把我活活憋死去。”忙换上副酥麻的笑脸,谄声道:“姐,我不是在医院检查了没问题吗。这样,我就在楼下转转,绝对不走远。你要我一天到晚待在屋里,那真的会闷死去。”
赵娟看了看弟弟的脸,似乎在判断这番话的真实性。末了轻叹一声,说道:“那就只能在楼下,不要让我看到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说完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出门而去。
深夜,清澈的月光透过几片玻璃照在床头的墙上,竟然有些刺眼。窗边的门敞开着,赵四平光着膀子正俯在凉台围栏上抽烟。这个时候已接近凌晨,母亲早已睡去,家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挂着的空调外机轻轻地抖动着,发出嗡嗡的颤音。
盛夏的晚风从一里外的江面柔柔地扫过来,带来些许江水的味道。赵四平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这呼吸了二十来年的空气今天格外的新鲜,似乎能从这股空气中感受到远方茶山的清幽、江水的甘甜、森林的芬芳。
“活着真好啊!”赵四平心中感叹。下一刻便发觉不对,自己怎么冒出这么个念头来了,貌似刚过了二十岁生日没两个月,活的时间还长着呢,怎么突然就感叹生死了。
“百无禁忌、百无禁忌”赵四平合掌默念。这个法子是小时候母亲教的,要是自己或者姐姐说了什么对祖先神灵不恭敬的话,母亲就会赶紧双手合十,嘴里默念这四个字,并要自己和姐姐照着做。虽然赵四平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句话是念给谁听的,但说句话就能够解脱自己内心小小的负罪感,这个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默神了半晌,赵四平内心稍安。手指处传来灼热感,低头一看,却是香烟已经快燃到尽头。赶紧把烟头在围栏上扎灭了,狠狠地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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