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尽管花御一极其不客气地让他们滚,遗珠父女还是靠着皇后这条无敌粗大腿和他们的超级厚脸皮暂且在俢仁宫里住了下来。
好在二皇子一时半会儿也没空收拾他们。正如皇后所说,三日后就是他的加冠之礼。身为徐皇后所出的嫡子,花御一的加冠礼上不仅会有朝廷命官、宗亲命妇,还会有别国使臣前来观礼。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就不仅仅是给他自己丢脸,还会让他们鲁国成为天下的笑话,这当然不是花御一想看到的。
可要命的是,三加之礼,每一次祝辞之后,冠者都要应答,这对花御一来说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应答的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可要完整地说出来,尤其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说句老实话,花御一没有信心。
所以他只能练习,反反复复,没日没夜地练习。
可糟糕的是,花御一越心急,说起话来就越是断断续续。
遗珠远远看着憋屈到在院子里头踢树的二皇子,不无担忧地问身旁的父亲,“您不想想办法么?”
步行云嘴上叼着片叶子,毫不在意地说:“我管他呢,这臭小子不是让咱们滚么,咱们就滚得远远儿的,安心等着看他的笑话就是了。”
“这样不大好吧……”这几年她跟着步行云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已经很久没过过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了。在她看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皇后提供给他们优渥的生活,步行云负责给二皇子治病,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步行云教育她:“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放任他出丑,就是治疗的第一步。”
“啊?这话怎么说?”
“这还不明白嘛,这臭小子一看就是被捧惯了,平日里话都懒得说一句,全靠旁人揣度他的心思。本来先天条件就不好,后天又不多开口,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只有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才会主动求医。到时候就是他来求我们,而不是我们求他咯!”
“话虽这么说……”
“好啦小珠珠,别太担心了。”步行云拍拍她的肩膀,“反正咱们也不是鲁国人,管他丢谁的人呢!”
“我不仅仅是担心这个,”遗珠压低声音说:“二皇子的冠礼,赵国和燕国也会有使臣来贺吧……”
步行云面色微变,沉吟道:“的确很有可能,既然如此,到时我们躲得远一些,不要被人发现。”
等到了冠礼那日,遗珠父女为了避人耳目,就特意去得晚了一些。
此时花御一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加冠。只见他系着冠缨,换上玄端服出房。一身玄色,无一丝章彩纹饰,却越发衬得他身形颀长,俊美无俦。
遗珠不得不感慨,花御一不说话的时候,当真是一幅极其赏心悦目的画面。
可他终究还是要开口说话的。
到了该还礼应答的时候,花御一情不自禁地热血上涌。他憋红了脸,顶着各色目光张了张口,却是如同被人狠狠扼住咽喉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凤起高台,吹过他的衣袍,带来人们的闲言碎语。
“怎么回事啊,鲁国的皇子竟然不会说话?……”
“哎呀,二皇子的恶疾又发作了……”
“二皇子是怕丢人,所以故意不说话的吧……”
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因为身着太多层繁复的礼服,花御一的额角开始沁出汗珠,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他不知道那些刺耳的声音是出于真实,还是来自于他的幻觉。他只知道自己想要逃离人群,一刻都不想在此停留。
可他刚迈开一步,就迎上了皇后殷切中带着一丝恳求的目光。花御一没有办法,只得咬着牙完成剩下的仪式,从始至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最终在议论纷纷中仓惶离去。
花御一回到修仁宫,就提起长剑,在园子里乱砍乱伐。
下人们起初还要上去劝,后来都学着遗珠父女的样子,躲得远远的,保住小命要紧。
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二皇子眼睛里头有杀气。这个时候到他身边去,无异于送死。
可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徐皇后。
她尾随着花御一回宫,上前劝道:“事已至此,你这样折磨自己也没用。不如让步先生好好医治一番……你还年轻,只要配合,就还有康复的希望。”
“我、我不要!”花御一将剑一甩,大喊出声。刚才堵在他喉咙里的东西似乎消失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花御一反倒更加难受。
“御一,你究竟在怕什么?”皇后沉静地看着他,“你又不是真的哑,难道就放任他们这样编排你么?”
花御一胸口起伏,痛苦地看着皇后,许久方艰难而沉重地说:“我、我宁愿……我是……真的……哑。这、这样……母后……就、就不会……对我……抱有希望了。”
皇后闻言,顿时心中大恸。但她硬下心肠,没有回答花御一。只是压住浮起的泪意,扬声对步行云道:“步先生,御一就麻烦你了!只要能治好御一,本宫一定重重有赏。”
突然被点名的步行云吓了一跳,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挺起肚皮道:“是!”
花御一见自己又是白费口舌,只得怅然一叹,失望又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遗珠遥遥望着庭院里站着的那个人,望着那清瘦而孤独的背影,心中竟奇异地与他感同身受。都是背负着父母沉重的期望活着,在这红尘俗世里苦苦地挣扎……或许,这个表面上冷傲孤高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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