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没及防备,被余骓当胸一脚踹得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好在他家门槛不高,那人滚下去就哎呦两声,然后不疼不痒地爬起来,抱着余骓的脚脖子就嚎:“余大掌柜!余大掌柜!您抬抬贵脚,别踹了!是我呀!”
余骓当然知道来的是谁,能知道他家住处,还半夜上门扰人清梦的,也就这一个人了。他吊着眼角蹬了两下小腿,倒是没真把他踹开:“哟,孔方兄,这么晚上门,我还以为是鬼呢,对不住啊,受了点惊吓,踹疼您了吧。”
来人名叫孔大方,但是为人一点都不大方,倒是特别吝啬爱财,熟悉他的送他雅号孔方兄。孔大方第一次听这个称呼觉得奇怪,便问缘由,等他知道“孔方兄”是古时候文人们戏说钱币的代称时,竟高兴地拍着手大笑起来。
别人告诉他,那是人家嘲笑你吝啬呢,孔大方却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个名字真是又吉利有有文化。孔方,那是钱啊,招财进宝,又是文化人喜欢说的,还沾着文气儿,是个好好名字。
自那以后,便很少有人再叫他真名的了。
他身材圆胖,年纪看起来在四十岁上下,毛孔里都散发出一种“和气生财”的气场,此时叫余骓一脚蹬在地上,如同一个圆球一般缩在那里。他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余骓,因为脸上肉多,笑起来就更显得和善,两只小眼睛却精光闪闪,一看就是生意人。
孔大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冬天,大半夜把人叫起来,照他跟余骓的熟悉程度,只被踹一脚还算是赚了,所以也不敢真借坡下驴地喊疼。他最擅长察言观色,一听余骓话里虽然有怨气,却也没说死,便赶紧爬起来,圆滚滚的身子就往门里挤。
“我不疼,我快冻成冰棍了,余老弟,你这睡得也太沉了,我敲这么久的门都听不见?”
“扯你娘的蛋,我睡觉最轻,叶子落地我都能听见。”
余骓推上门,随手把墙上挂的帽子拿下来扣在脑袋上,缩在墙角里也没有再想进被窝——孔大方深夜来访,必定是有要紧事,他也不好再睡了。
孔大方跟余骓一点都不客气,进门就自动往炕上爬,鞋一脱,一股子汗臭味冒出来,差点把余骓熏个跟头,对方却毫无自知之明地继续嚷嚷:“哎哟,真暖和!”
余骓受不了他的汗脚味,抬腿又要踹:“把鞋穿上!要不然就滚出去!”
孔大方只好缩着身子躲,吭哧吭哧又把鞋套回去,这才开口:“我听说你最近要发财啊?”
他每次都拿这句话当开头,余骓见怪不怪,笑嘻嘻地反问:“你听谁说的?财神爷啊?”
“哎,你可别骗兄弟,有人看见你进了张家的门,赶着车进去的,满载而过啊。我刚刚翻你车上没东西,你藏哪儿了,有什么好玩意儿快拿出来给我开开眼。”
余骓一听这话眉毛就竖起来了:“你他妈的翻别人东西跟自己的似的,还有脸说。”
他嘴里骂着,心里头却暗暗惊讶。他去张家是临时起意,进了张家门是几个时辰前的事,跟张夫人之间的生意也才做了个头,怎么就连孔大方都知道了?这孔大方也算不得道上消息特别灵通的人啊。
余骓微微眯起眼——这到底是道上消息灵通,还是关于他余骓的消息外“灵通”呢?
孔大方嘿嘿憨笑几声:“我就看看嘛,我也没动,你快跟我说说东西放那儿了,是不是在你柜子里?”
他说着就去下了地去看靠墙立着的柜子。
余骓家里陈设简单,唯独一面墙被放了个顶着屋顶那么高的柜子,上面摆的都是平时收来的老东西。
孔大方看过了,又一脸失望地回来,一屁股坐在桌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余骓笑着问他:“看着好东西了没?”
“哼,你就小气,有什么都藏着掖着。”
余骓这次是真被他说笑了,孔大方也有说别人小气的份?
“我没藏着,我今天是进了张家了,不过我们那笔生意还没做呢,得明天再看看。”
余骓说得半真半假:“这才多久啊,怎么这事都传到你那去了。”
孔大方喝完水又燃起说八卦的兴致:“你不知道,张家最近风头紧着呢,在咱们道上,那可是块涂了毒_药的肥肉,人人都想咬,人人都不敢。”
“说它肥肉我懂,为什么说涂了毒_药?”
“你懂个屁,你就知道闷头收东西。”
孔大方鄙视地看着余骓:“它是块肥肉可不止因为张家门户大,他家最近遭了灾了,急用钱呢,东西都急着脱手,压价多低都卖。”
余骓听他这样说,有些恍然,怪不得他给出二百块大洋那位张夫人就要追上来再卖点,想是没少被道上的人压价,难得见他一个给的价格公道,就恨不得把东西都卖给他。
“不过他家到底遭了什么灾了?”
孔大方立刻露出一副“你果然没懂”的表情:“你知道吧,张老爷在外是干这个的。”
他压低声,在桌子底下比划了个打枪的姿势,余骓瞄了一眼后点点头。姓张的是个小军阀,原来在南边,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从南边跑到北边来了,不过这在他们这片不算秘密。
“干这个,就是刀口舔血啊,看着风光,说不定哪天就要倒霉了。张老爷就是那个倒霉的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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