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破庙时霍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临近傍晚，天空上一轮烈日垂暮，阳光愈发温柔起来，再晚些怕是城里的书斋都要关门了，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霍安终于找到了一家还没打烊的笔墨书斋，握紧了手里的铜板，抬腿就往里走去。
他的模样依旧邋遢，乱糟糟的头发，浑身衣衫成了一根根布条，像是刚从山林里跑出来的蛮人。店里伙计正低头打扫店里灰尘，没注意到书斋里忽然走进一人，等他拎起扫帚扫地时，才瞥到一双包不住脚趾的破鞋，于是抬起头来。
“这位先生……”伙计很有礼数，即使看到霍安如此狼狈的样子，也没有张口便赶人，他将扫帚放到一边，走到柜台后问道，“小店主售笔墨字画，修行道典也有，先生需要些什么？”
霍安打量着伙计身后货架上的东西，问道：“修行道典你们也卖？”
伙计笑答：“卖，当然卖，能赚银子的买卖，为何不做？”
“那《幽府元力初探》怎么个价钱？”
“十五两。”伙计对霍安比了个手势，然后从货架上取来一个小册子，摆在柜台上，“先生不妨看——”
伙计推销的话还没说完，霍安就打断了他，问道：“那你们收道典吗？”
柜台后的伙计一愣，显然没想到霍安会问到这个问题，看他这副样子也不像那些宗门子弟，拿不拿得出道典且先不谈，伙计下意识地想到自家掌柜执教的那座学府。掌柜那样身份的人，必然通读经卷，世间还有多少道典能入他的眼？
“不收。”想到这里，伙计很坚决地回答道。
霍安有些遗憾他的回答，把手心里的铜钱输了十几枚放到柜台上：“好吧，那给我来些白纸和笔墨。”
买了笔墨白纸，霍安走出书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大叠东西往破庙走。谈了半天，却只买了十几文钱的东西，书斋里伙计拾起扫帚，哭笑不得地目送霍安离开。
他的步子不急不缓，一对粗浓的眉毛拧在一起，双眼盯着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出神。
道典经卷比他预计中卖得更贵，但他急于要钱，肯定不能和这些书斋一样做生意，一本最初阶的元力初探要十五两银子，换成一本失传千载的昆仑经卷，他该卖多少银子？霍安叹了口气，这些问题着实头痛，可惜书斋不收道典，不然便可以替他省下很多功夫。
天色越来越黯淡，夕阳落山，霍安急着回到破庙，脚步快了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道人影悄悄跟了他许久。待霍安的身形消失在破庙门里，人影才默然退去，无声息地转身潜入小巷。
黑色衣袍在长风中飒飒作响，人影像流离失所的孤魂沉默着前行，他从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穿梭而过，最后在一座外貌极其普通的小宅前停了下来，两根枯瘦的手指伸出黑袍，宅子的大门被某种不知名的节奏轻轻叩响，片刻后，有人从里面拉开门。
木门轻轻打开，门后却见不到人影，黑袍如悠然鬼影飘入小院。
小宅年久失修，门槛早已年迈，长起绿油油的青苔，一脚踩上去，咯吱一声如同老人扭腰后的**。院内极脏，三面矮墙上结起灰白斑块，墙角的杂草迎风而动，肆无忌惮地盯着闯进院子里的不速之客。小院里还有一个青年，正微眯着双眼躺在藤椅上，他听到了响声，但没有想动的意思，依然惬意地保持假寐的动作。
“狄先生来了。”藤椅上青年慢慢睁开双眼，看向黑袍笑问，“范绮儿那有动静了？”
“她今日出了陈渊学府。”黑袍提起长袍一脚，免得沾上满地黄泥，“她和一个难民打扮的少年走的很近，范姑娘跟了那人一天，老朽本想出手，奈何暗里有几位学府的高手随行，只能罢手。”
“哦？”青年神情一动，听到后半句，脸色又平静下来，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狄先生不必着急，我请你来，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范绮儿若是那么好杀，早在中州便死了，所以我们也不必急于一时，杀这种人，和修行是一个道理，循序渐进即可。”
黑袍沉默不语，青年从藤椅上直起身子，一手轻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听狄先生的意思，范绮儿好像对那个难民有点儿兴趣？”
“是，范姑娘在朱雀街吃了一碗面，便一直跟着那少年。”
青年张口还想问些什么，黑袍早已料到，直接继续说道：“那少年年纪约莫十八，修为只有明我下境，很好杀。”
青年满意地抚掌微笑，望向黑袍：“知我者狄先生也。”
“再等几日，便杀了他吧，看看范绮儿是什么态度，要是她单独出行寻那少年，切记抓住机会一并杀之。”
这话不是对黑袍说的，青年的目光扫向院墙角落里的阴影，墙角的空间陡然一阵波动，三个浑身黑色衣衫打扮的人仿佛三道同样的影子，从阴影里显露出来，然后如灵巧的黑猫一般跃上矮墙，起跃之间不过几息功夫，三人便再度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夜幕正式笼罩天空，无数耀眼星辰缀满苍穹，浔阳城里的繁华市段如往常般歌舞升平，没有人在意夜色下黑暗与罪恶水**融，渐渐滋生出可怕的yù_wàng。那座小宅像是一颗石子被人丢入大湖中，激起的波澜太小而无人在意。霍安还在破庙里熟睡，做着发财美梦，全然不知自己的性命只因为某些人的几句话就被摆上了生死天平，阎罗拎起勾魂锁链正在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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