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在声声叫着,绿树葱茏的院内,树下摆了一张竹榻,一个少女正伏在上面沉睡,旁边坐了个八|九岁的垂髫女童,手里拿着扇子给少女打扇。
少女像是做了什么美梦,唇边露出甜美笑容,看着她唇边的笑容,女童不由微叹一声,别人的命怎么这么好,而自己的命就这样坏?
院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中年妇人已经走进院来,女童忙迎上去叫婶婶好。妇人顺手接过女童手里的扇子,慈爱地伸手去摸少女的脸:“然儿,快醒醒,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等你阿公瞧见了,又要说你了。”
少女朦朦胧胧睁开眼,瞧见妇人就嘻嘻一笑,靠在她怀里:“娘,我方才做梦,梦见大红……”说着少女就掩口,妇人笑的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好然儿,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娘啊,一定会给你寻门好亲事。”
少女的脸都羞红,伸手搂住妇人的脖子,妇人把少女搂紧一些,眉间眼梢全是笑,院门口又传来脚步声,这回进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瞧见这母女俩亲昵,他呵呵一笑:“大丫头醒了,哎,每日还这么贪睡,要你阿婆还在,一定会说你。”
妇人啐男子一口:“呸,什么大丫,我们女儿叫嫣然,郑嫣然。”男子坐到旁边凳上,接过女童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什么郑嫣然,我们家,不过就是下人出身,哪能起这样的小姐名字,再说,今儿爹被老爷留下,还不晓得大丫是不是要进去呢。”
郑家是安远侯府的世仆,郑老爷子是老安远侯的书童,后来配了安远侯太夫人的陪嫁,做了这安远侯府的大管家,一家子在这侯府里是极体面的人家,郑三婶子是从外面聘的,听了这话就瞧着自己丈夫:“你在开玩笑吧,老太太原先可是亲口答应过婆婆,说然儿不在名册上的。”
郑三叔苦笑一下:“答应是答应了,可是娘都过世这么久了,再说,这是夫人亲口说的。说大丫生的好,娘教出来的,定是稳重的孩子,意思让大丫去服侍世子。”
啊?郑三婶惊叫一声,急忙把女儿搂得更紧一些:“当初老太太可是答应了,说让我们家然儿往外聘的,现在又去服侍世子,到时被世子收了房,以后顶天了不过就是个姨娘,别说……”
郑三叔心中本就暴躁,见媳妇唠叨个没完,跺一跺脚:“你不高兴又怎样,我们郑家,受了那么大的恩,不过就是让女儿去服侍世子,这在别人家,是怎样的体面呢。”
体面?郑三婶鼻子里哼出一声:“什么体面,就是偏心,大哥罢了,他小时从树上跌下,跌伤了腿,不能进府伺候,二哥呢,他可是好好的,可是爹娘还是去求了老太太的恩典,让他回乡。说是回乡,他在那家里,也是前呼后拥,使奴唤婢,人都要称一声老爷的。偏你最小,进府服侍这么多年不算,前年二小子也进府了,现在,连我的心肝闺女都要进去,我偏不应。”
说着郑三婶就哭起来,嫣然见状,伸手去给自己的娘擦眼泪,郑三婶顿时觉得自己女儿格外疼自己,把她的手握住,抽噎着又待说话,院门外传来重重的咳嗽声,接着郑老爷子走进来:“三媳妇,我晓得,你不满这事,可当初你嫁进来时,就晓得我们郑家是这安远侯府的下人。”
当了公公的面,郑三婶不好再数落丈夫,只是站起身道:“公公请坐,我不是不明白事理,只是我总共也就生了三个孩子,大小子已经过继给大哥,二小子进府服侍,现在,连嫣然都要进府,我这做娘的心,揪着疼。”
郑大叔因幼时跌断了腿,后来虽能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郑家虽有钱,说出去不过是安远侯府的下人,谁家大姑娘又愿意嫁个瘸子,直到差不多三十岁,才娶了一个寡妇,那寡妇带了个女儿来,过门也有十来年了,什么都没生出来。郑老爷子做主,把郑三叔的大儿子过继过去,给郑大叔顶门立户。
郑三婶做娘的自然不满,可再不满也只有听着的份,毕竟还有二儿子在身边,这会儿又要嫣然进府,郑三婶这做娘的,怎不觉得一块心头肉被挖去了?
郑老爷子叹了一声:“我也晓得你心疼,可是这是我们这样人家的命。再者说了,太太是个善心的,世子也生的好,大丫要真能被看中,说不定也是她的福气。”
福气?郑三婶的唇扯一下,到底没说出难听的话。做姨娘的,再有天大的福气,上面也要让着正房。安远侯府的二老爷,两榜进士四品官员,在外做官连接生母出去奉养都不能,就这,吴老姨娘还被人人赞有福气,生了这么个能干的儿子,等再过些年,不愁没有朝廷诰命拿。
可诰命对安远侯太夫人来说,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她放在箱子里用来喂蠹鱼的几轴绸缎。
这样的福气,郑三婶觉得,别人家爱要就要,自己的女儿是不能要的。
见儿媳眼角有泪,郑老太爷又叹一声,嫣然偎依在娘的怀里,看着为难的祖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十一岁的孩子,不是不懂事了。
郑三婶终究没拗得过自己的公公,终究泪汪汪的让女儿进府去了。嫣然也换下平日的衣衫,穿上侯府丫鬟穿的衣衫,随郑老爷子进府去了。
一路上郑老爷子给孙女讲着府里的规矩,嫣然仔细听着,心里却有一丝怅惘。眼看着侯府将到,郑老爷子瞧着孙女的神色不由一叹:“嫣然,我们郑家,能得衣食饱暖,全托赖着主人。你进了府,服侍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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