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如重铅般沉压,铁臂七峰在黑白交替中恍如堕入魔域,闪烁电光下是一张情绪复杂的青涩脸庞。
杨不武独立在孤独的山道上,山风将衣袂刮得猎猎作响,抬头望向如墨的天幕,在四顾黑暗的山崖,心中便是唏嘘不已,同样的一条山道,不同的是当初砺志拜山,今日却是被逐山门。
他僵立着身子,整个人颤抖着,不甘的嘶吼声掠过山道,但很快就淹没在夜色中。
龅牙从背包里探出脑袋,有些慌张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在石坪告别时,杨不武告诉自己要坚强,保持着微笑着离开,因为他寿元无多,前路坎坷,却必须留给木大元坚强的烙印,让他能安心在铁臂剑门灵修。
然而此刻,他还应该坚强吗?
他只有十四岁,一直都很坚强,完全超出了同龄人的坚强。
父母双亡,他选择坚强。
残脉之身,他选择坚强。
逃离渔阳,他选择坚强。
宗门应试,他选择坚强。
灵修冷遇,他选择坚强。
被逐山门,还应该坚强吗?
不让一滴眼泪流出吗?
杨不武问着自己,他感觉到了鼻中的酸涩,同样的感受他只在木三叔他们去世时才有过。
为什么那些强者为了一只兽妖就可以让自己去做人饵?
为什么进了宗门也不能好好的灵修?
为什么管青斛要陷害自己?
为什么蒋成师兄要说谎?
杨不武的身体越来越寒冷,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面对生活的挫折,甚至死亡的阴影,他都可以平静面对,但对于那些隐藏在人心后面的阴谋,他不是不敢想,而是不愿意去想。
但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
他在山道上坐了下来,抚额沉思。
他可以不去想那些扰心的魔障,但却必须要思考接下来的路,眼前的路是走下这段漫长的山道,山道之后呢?
半刻过后,他依然坐着。
一刻时过后,他仍然坐着。
山风越发凛冽,拂在身上竟有些生寒,杨不武将衣服紧了紧,眼眸忽地微闪,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方手帕灵器。
他走到一处背风的崖壁下,从包裹里再取出一盏松油灯,拨开灯罩,将灯芯点上,然后缓缓注入灵力到锦帕中。
手中首先出现的是父亲的笔记,他的心境便平静了许多,正是因为这本笔记,让他跨过了灵修门槛,使他学会了足以谋生的灵种术和灵烹术,父亲其实一直就在他身边,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而已。
然后出现的是父亲留下的卷轴,神秘的墨线墨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图画,父亲将它留给自己一定有着特别的深意。
接着出现的是仅剩的几颗灵气晶石,原本认为有了天坑灵脉,这些灵气晶石就再也用不着,看来只是一厢情愿,如果什么事情都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行,那生活还是生活吗?生活不就是梦想不停地被现实摔碎,然后将碎片拾起,重新将梦想拼合。
然后出现的是一沓猪食配方,这算是在铁臂剑门为数不多的收获吧,付出了艰辛总会有收获,他由此也见识到了更广阔的灵烹世界。
最后出现的是那条青色项链,他嘴角微微翘起,发自内心地笑着,因为这条项链,他曾经与神兽玄麟有过交流,只怕世间找不出第二个有他这种奇异经历的人。
杨不问再次问自己,自己命不好吗?
他的命真的很不好,父母双亡,残脉之身,寿元无多,逃离渔阳,灵修冷遇,逐出山门,这些不幸都发生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但他的命也真的很好,十二境灵修潜质,玉瓶突破境界桎梏的身体特质,服食了冰、火元气圣药,见到了传说中的神兽玄麟,这些幸运同样也都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上天是公平的,关上一扇窗的同时也会打开一扇窗,铁臂剑门的大门确实关上了,但还有更多宗门的大门向他敞开着。
铁臂剑门既有续脉之法,他处也一定有,还是那句话——放弃什么,都别放弃自己。
定了定神,将所有东西一一收回手帕灵器,杨不武再次站起身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的眼前骤然豁然开朗起来,似乎看见了峭壁上的苍松,崖缝里的小兽,还有躲在乌云后的明月和繁星。
……
雷声阵阵,大雨眼看将至,一道道横亘天际的闪电垂落,将悬崖与山道照耀得一片雪白,电光中可见无数的松枝在狂风中摇曳不安,就像是鬼影在黑夜里张舞双手。
龅牙窝在背包里,小脑袋一刻也不愿再探出来,杨不武看了看天色,一路疾走,看来赶到祁东镇之前,必须找到一处地方躲雨。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忽地在杨不武眼前闪过,他惊惧地张大了嘴巴,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影,速度太快,快地就似一道白光。
这个人影很熟悉,杨不武曾经无数次揣摩过他的真实身份,就是那个神秘的白巾蒙面人,来不及发出一声叫喊声,只感觉腰间一紧,整个身体便被人悬空拎起。
杨不武脑中顿时想起了半年前的一幕,到底是为什么?他在心里咒骂着白巾蒙面人,用尽了所知的所有恶毒的词汇。
蜿蜒的山道快速地往脑后倒掠,呼啸的风如荆棘在肌肤上划过,然后便是整个身体快速地往下坠落。
他努力地将背包捂紧,生怕龅牙从里面掉出来。
电光闪烁中,崖壁上的山松以惊人的速度在眼前消失,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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