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方过,天边已悄然破晓。
大理寺的官阍命人熄了门前的灯,站起身来的同时顺势抻了懒腰,哪料放下手臂的同时却看到尉迟真金已绷着脸站在自己身侧。
“大人。”官阍连忙作揖退后。
尉迟真金站得笔挺,望着今日初启的大门,反手握着刀柄沉声道:“去就叫人给本座沏壶茶来。”
“是。”官阍应声跑开,而尉迟则一掀长衫,稳坐于堂上藤椅之中。
待官阍命下人端着一壶热茶匆匆赶来时,大理寺门前的黄沙地已被旭日照亮了一大片。
“大人,请用茶。”官阍挥退下人,亲自摆好茶具后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
尉迟真金挑多了一个茶杯,也为这杯满上热茶,这才问:“你为何不坐?”
“卑职不敢。”
尉迟真金捏起茶杯轻呡一口:“不必拘礼,但坐便是。”
“谢大人。”
自此尉迟便自斟自饮,坐在官阍办公的桌案旁一言不发。直到一壶茶快见了底,邝照等人才悉数出现。
“大人,卑职来迟!”
尉迟真金放下茶杯抬手制止,自堂下拾阶而下:“人呢?”
邝照侧身,示意尉迟真金往后看。
尉迟真金探头一看,果然见一瘦削的白发少年一身大理寺的侍卫装束,扭扭捏捏站在回廊上。
邝照见裴东来跟个木头桩子般钉在原地不动,忍不住斥道:“大胆!还不快些过来给大人行礼?!”
裴东来听见邝照吼他,干脆握紧了拳,背对他而站。
“这!!顽劣不化!”邝照嘴里骂着就要上去拉人,孰料却教尉迟真金抬手挡下。
邝照一惊:“大人,他……”
尉迟真金笑着低声道:“无妨,劣马还须调教,何况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小鬼头?此人就交予你,三月之内此人若仍是如此嚣张,你的寺丞之位就让予这小子。”
邝照闻言又惊又怒:“大人!这……”
尉迟真金斜睨过去:“难得你想抗令?”
“卑职不敢。”
“那便废话少说,把他带上,一同前往。”
邝照往回廊上瞥了一眼,不情不愿道:“谨遵钧令。”
尉迟真金回身走到一众人前头,忽然又止住脚步:“怎不见狄仁杰?”
被问的一众人面面相觑,也确实不曾留意狄仁杰未按时集合。
“罢了罢了!为何要本座等他?”尉迟真金两匹赤眉又拧了起来,“时间无多,我等尽快前往灞水码头。”
“大人,卑职有事禀告。”官阍突然叫住尉迟一行。
尉迟真金留步回望,只见官阍双手作揖,欲言又止。
千里之外,灞水码头恢复了往日的繁闹,商船渔舟在河面上起起落落,丝毫不受昨夜鏖战的影响。
一艘木舟的船夫弯下腰,准备解了绑在岸上木桩上的帆绳,不料却让一只手及时按住。
“船家,劳烦你稍等片刻。”狄仁杰说罢便将一贯钱放入船家的手中,然后快速跳了上船。
“我还道怎么不见你来,哪料你时间竟压得这么准。”阮氏掀开挡在面前的黑纱,自船中钻了出来。
“你既已留下诀别信,我又岂能不来?”
阮氏失笑:“果然不失我所望,你读出我了留下的信息。”
“雨祀翌日,灞水岸边。”
“不错不错,一字不差。”阮氏赞许道。
狄仁杰视线落在阮氏怀中的木盒之中:“真相,究竟……”
“事到如今,我也无需再隐瞒。”阮氏抱着怀中的木盒道,“其实早在那场事故之中,阮郎便已殒命西去。策划朱雀杀人的 ‘阮毅’,其实就是那位高人。”
狄仁杰叹道:“果真如此。”
阮氏反倒有些吃惊:“你早已料到?”
“是也,非也。起先我并没有怀疑阮毅会是另外一个人,不过看到你对于阮毅身陷险境的态度便不难猜出。若说阮毅真是你口中的那位阮郎,你定不会如此冷静以对。”
阮氏闻言苦笑几下:“所以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把他带回去的。”
狄仁杰依然盯着她怀中的木盒,却忽然笑道:“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再见?”
阮氏笑道:“全凭天意。”
“狄某还欠你们一个交代。”
阮氏紧了紧怀中的木盒,笑道:“我信你。”
“狄某有愧。”狄仁杰抱拳一揖。
阮氏微微欠身,单手拉下黑纱,重新退回船内。
绑在岸上木桩上的帆绳被船夫解下,一杆长篙高高撑起,继而将船撑离岸边。
然而几百丈开外,却是另一种忙碌。
身着轻甲的官军将昨夜拖回的巨船团团围住,也不断有挑夫把船中的赃物运出。
“悉数点过了?”尉迟真金合上手中的账本,斜睨身后的七品小官。
“回大人,悉数点过了,确实无人生还。”
尉迟真金叹口气,又道:“恩,你先下去吧。”
此人前脚离开,邝照后脚就上前来,压低声禀道:“大人,船上并无太多值钱的物品,大多都是这些歹人的日常用品。”
尉迟真金将手中的账本递予他,又问:“追回来的官银悉数运回城中了?”
“回大人,已交由三司处理。”
尉迟真金点点头:“船上搜获的赃物分门别类,全数运回城中,一并交由三司审理。”
“属下遵命。”
尉迟真金又道:“你带着东来熟悉下大理寺的日常要务,毕竟此人是天后下旨塞入我大理寺的,若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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