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咋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史玉莲无趣地放下书册,愣愣地望向窗外,自问道,"却何故,满地黄花堆积?"
一只手拉下窗帷,萱草转身劝道,"姑娘又着相了。自前日立冬,天气便越发冷寒,连人都不爱出去,园里哪还有花谢给人看?"
"窗边有风,久吹恐会不适,姑娘身子弱,还是回屋妥贴。"说着,便欲伸手扶姑娘回去。
史玉莲向后躲了半步,不悦道,"蠢才,蠢才。何时你才能如芳茵身边那些丫头,有诸般本事,又知心贴意,我也就知足了。"
萱草讪讪收回手,委屈道,"姑娘莫气,可是奴婢哪里又惹着了姑娘?"
史玉莲瞧着贴身丫鬟茫然的小模样,恼羞成怒道,"就是你万事不知,这点才叫人分外可气。"说完转身便负气离去。
窗外寒风呼啸,萱草独自留在窗边,良久,才低讽道,"哪里是丫鬟比不过人家,怕是你比不过人家的丫鬟罢了?"
萱草发完怒气,也没心思去上赶子伺候人,转身便回了自个儿居处,一处紧邻高墙的低矮旧房。
进了屋,入了座,自个儿给自个儿斟了杯冷茶,萱草便愣愣地坐在桌边发呆。眼前一顶透风的烂窗,身后一床御寒的薄被,萱草撇撇嘴,这就是号称显贵的史爵公府,怕是连一般富商大贾都不如。
便是普通的富商大贾,其府上的一等丫鬟,也都被当作副小姐般养大。须知但凡贴身女婢,哪个不是姑娘出去交际时的脸面,以后出嫁时的帮衬?可笑这里号称勋贵公府,却把一应丫鬟仆妇,当作劳役贱工粗使。
就如她,虽名义上是贴身侍女,实际却总揽着姑娘的衣食行走。月例没多少,活计却是别人的几倍,又怎能要求样样精细妥贴?又如何比过那些从小精心培养的侍婢round:#ffff66?
她笑小姐嫉妒别人,自己又何尝不羡慕红袖之流?一样是伺候人,别人就能习得一技之长,赢得大家尊重,还可与大家公子结亲round:#ffff66?/span自个儿却得一事无成的苦熬。姑娘将来若好还罢,若不好,自个儿怕也没好下场。
可怜伺候姑娘一场,临了才知姑娘痴情秉性。姑娘陷入情障,不能自拔,并且日渐癫狂糊涂,此事早晚会被夫人察觉。夫人若因此发怒,头一个发落的便是她们这些伺候姑娘的侍婢。
萱草越想越觉前景惨淡,正自烦恼之际,就听外面响起敲门之声。
思绪被扰,萱草很没好气道,"外头是哪个作死,无事来搅人清闲。"
"姐姐,是我。"一个怯怯地声音,小心翼翼在门外响起。
萱草听清是谁,忙不迭换了脸孔,温和热情的将人请进了门。
却说来人是说,能叫萱草立马换了脸孔?
但见来人一袭绿裙,红纱罩面,只露一双妙目,怯弱无声地走来见礼,不是从前那个被火燎了脸,唤作离草的丫头是谁?
却说这丫头这般胆弱,如何能叫一向强势的萱草另眼相待?这其中自另有一番缘故。一从出身论,萱草离草同出一脉,是同一批采买进公爵史府的丫头;二来自然从利益论处。
方才萱草抱怨史府破落无着,埋怨自个儿没被当成副小姐待,这话其实多有偏颇。史爵府再是破落,史夫人也是大家出身,能不知好丫鬟对姑娘的诸般益处?府上再内囊倾尽,到底大家骨架尚在,岂能短了养几个丫头的银钱round:#ffff66?/span尤其家中还指望姑娘将来嫁得金龟银婿,寻个好亲家,好能帮衬府上一二?
副小姐自然是有,只可惜不是她萱草罢了。萱草穷苦出身,进府前无一技傍身,进府后也无甚机缘,除了多几分伶俐心思,其余皆与一般丫鬟无异,她凭甚能脱颖而出,被独当成副小姐对待?
她如今能力排一众丫鬟,升至一等之例,不过仗着机言巧辩,抓住了时机而已。说来,还得多亏离草这倒霉妮子。
这丫头也是可怜,自被火燎,便一直霉运缠身。初时脸上不过几个火炮,这事若搁别人身上,搽几日药便无事,偏她后来又被毒虫蛰刺,引得毒气入脸,生生整的伤口溃烂流脓,后来虽一直请医问药,也不得效用,反而治得一张脸,越发不堪入目,最后只得成日以面纱示人。
说来讽刺,离草脸面受创,容颜尽毁,受了这一番苦楚,到头来却反成全萱草在姑娘面前上位。
前文已说,萱草虽身无一技,心窍却天性比常人多上几分,端的机敏异常。当时离草事件一发,她便揣度姑娘之心,晓得姑娘有用此事博得众姐妹愧疚同情之意。
她便借此事与红袖侍药等一众丫头打成一片,小心地经营人脉,在丫鬟中左右逢源,对离草显示姐妹情分,果然她做的这些都被姑娘看在眼里,竟直接被自家姑娘升为一等之例。
她何尝不明白?姑娘重用她,不过是想叫外人瞧见她,就能想起那个被一只鹦鹉祸害了一生的好姐妹。这就是名门闺秀,这些人性算计,与她们这些思量如何往上爬的丫鬟又有何异round:#ffff66?
前言少叙,只说如今离草找上门来,究竟有何事要叙?
原来离草有个弟弟,几日前从乡下投奔。可怜年纪小小,一路受苦,好不容易找到亲人,还没吃上一口饭便饿晕过去。
姐弟重逢,本为人间乐事,可却也是一件为难之事。为难者,是将来要如何安置这个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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