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铿铿——”一阵甲衣交错的声音准时在戢武侯府外响起,即使这个昏暗的夜晚难见一丝的月色。
临冬的夜风,森冷、干涩,带着黎明特有的阴沉,在寂静、清冷的街道上略掠地而过,发出嘶哑呼啸。
戢武侯府座落在京都以南,院外可直视巍峨高耸的皇城。京都内城的府邸座落有序,规格森严。皇城的南面,全都是封侯拜相的达官贵人所居住。一般的平头百姓,鲜少过路,乃至全年都不会往来一次。
朱门之上高悬匾额,【戢武侯府】四个字苍劲有力。门口一对石狮巍然而立,怒目圆瞪让人望而生畏。
与其他门外皆无守卫的府邸不同,戢武侯府之外分分秒秒,无论何时都有一小队皇城羽林卫把守。
此时正值交接,不过这些羽林卫的脸上毫无半分的严谨与肃穆。恰恰与之相反,彼此的表情都有些厌烦与戏谑。
“里面不就是个病恹恹的小孩子么,听说前些时间还染了眼疾,用得着我们这般日复一日的把守吗?”前来交接的统领有些烦躁的抱怨着。
“老何,里面住着的好歹是小侯爷,未来的戢武侯。你要是再多聒噪,让有心人传了出去……”
何惮闻言,脸色稍稍有些变色。随即,他面露不屑的撇撇嘴开始接防。不过言语之间,却是再没有半分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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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篑土为台,聚拳石为山,环斗水为池!戢武侯府暗藏武风之余,却也蕴含着淑世之道。
怎奈那些错落别致的亭台楼阁,仿佛因为年久失修而导致色彩凋落略显沧桑。也没有成群奴仆,夜间巡查,让人难免心生一种渗人的悚然之感。
引路灯笼在风中摇摆不定,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老奴身后,则是一个朦胧瘦弱的身影。
身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轻裘缓带。那头黑发也已经用白玉绾起,腰间佩戴着一块温润的飞凰玉佩。
他的年纪在十五、六岁,面容俊美近妖。惟独美中不足的,便是那本该明亮有神的眼睛处却系着一条漆黑的眼罩。走起路来,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命丧黄泉。
就是这个命如风中残烛的少年,在出云国,有着除了皇室之外最为显赫的身份,甚至皇子都比不上他。
他就是戢武侯叶家最后的血脉,出云国军神的十三世孙,世袭戢武侯——叶初!
“我说小侯爷,你也犯不着每天起这么早去家庙拜祭。可把老奴我的好梦,都给惊散了。”佝偻着身子的管家面带不忿,言语之中毫无半分奴仆的恭敬。
往年都是小侯爷自己起身前去家庙拜祭,但是自从几个月前这位小侯爷因为修炼《血月谛命经》残卷导致双目失明之后。他就不得不日日在天还未放亮,就得陪送小侯爷前往家庙。
“戢武军威,岂容……咳咳……懈怠?”冰冷的问责,掩不住身体的虚弱。短短几个字,叶初便咳得面色煞白。
老管家聂通神情讥讽的看着,心中暗道:看你也没几天活头了。嘴上却是赶紧献媚:“老奴哪敢啊!小侯爷步子慢些,别磕着了!”
叶初闻言,脸色更显苍白。几月前修炼《血月谛命经》残卷导致双目失明,连带着身子骨也越来越弱。正因自己头顶‘戢武侯’的光环与荣耀,这身子病痛越不会有人关怀,更别提是治疗了。
“咳……”叶初忍不住又咳了一声,心中满是凄凉。
这条路已经走了十多年,路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铭刻在心,即便没有任何光亮,也不可能出错。
缓缓跟着老管家的脚步,花费不少体力来到府内一座古旧的庙堂门前。这座庙,正是叶家的家庙、更是当初每每有叶家子弟将有出征时必来宣誓的地方。
残旧的乌黑瓦片,斑驳的青石庙墙,落漆的红褐门廊,都在诉说着千年豪门的落魄与沧桑。
只有门前的一副对联,依然挺立,每一个古朴的文字,都显示着叶家一脉的傲然不屈。
“铁甲崩碎,残剑犹然翻血浪;征袍浴血,魂断依旧笑残阳。”
这二十二个字,激励了多少热血男儿纵横疆场,创造了多少可歌可泣的传说?每当走到这扇庙门之前,叶初都默然无语。纵然他如今再难看见,却依旧能够感受到。
哪怕是原本不屑的老管家聂通,在这副对联面前的神色都是甚为肃穆。
这是出云国第三任君王批给戢武侯的挽联,而叶家一门也为此而前赴后继。哪怕战至人丁越发稀少,都依旧昂首征战。
戢武有藏兵之意,乃宣明叶氏一门善战而非好战之意。
看到叶初迈步之际,神色数变的聂通还是上前搀扶着他迈过了高高的门槛。随即松手之后,便连退数步在外等侯。
他没资格,更没胆量踏足叶家家庙半步!
对这里早就是异常熟悉的叶初慢慢上前,面对着无数的先辈灵位,开始每天例行的祭拜。
昏黄的灯光下,一排排的英魂灵位越发森然。
叶初独自跪着,瘦弱的影子被拉的长长,映在有些暗黄的墙壁上。
昏暗的灯光下,灵台上的名字模糊不清。
曾经……曾经的他们是何等耀眼?纵然铁甲崩碎,纵然浑身浴血,纵然宝剑折断,他们瞠目一喝,所过之处悠然血流成河;过去……过去的岁月,流传着他们用铁血铸就的军魂,残阳之下,鲜红的军旗永不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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