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接到吏部给事中马乔松口信,要看在他薄面上照拂丁一一二,马乔松虽然比陈大人晚了一科中进士,却因好风雅与陈大人交好,引为知音。马大人左迁入朝,走的匆忙,这口信再传回来,自然是很重那小子的,数日前,曾想打发下人去看看,提携一下,不料,还没有来得及办,这厮倒成了南阳府名人。只是,这名出的有些太二杆子。
陈玉铉到王府投下名帖,求见唐王朱硕煌,不久,却回话说,王爷身体不适,不便见客,由五爷朱器塽代为接待。这位五爷一直看不顺有些多管闲事的陈大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应付了几句,打发一个长史司教授相陪,径自去了。
王府长史司教授不过是从九品小官,这是直接在打脸,陈玉铉正待拂袖而去,却见那教授已快步赶来。张书堂?虽是多年未见,陈大人知这位小官乃忠义之人,还是有些印象的,当下驻足。
闲谈一阵,张书堂暗暗向陈大人使眼色,大人会意,起身告辞,书堂恭送出府。
“世子父子现今如何了?”出了下马石,看看左右无人,陈大人示意四位护卫远远警惕,小声问询起来。
“唉”张书堂未语先落泪,良久方自平静“朝不保夕啊,五爷,七爷逼害甚急,世子父子囚于奉承司内,连粮米都不供给,下官只能寻机暗送一些糙米饭,咸菜,还不得每日周全,老大人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世子父子,王孙聿键身陷牢笼,却没有自暴自弃,埋头苦读,钻研儒学典籍,并不浪费光阴,然而,随着王爷身体每况愈下,图穷匕见之日不远,恐世子父子皆难保全。”
“唉,似此如之奈何,某为朝臣,不宜参与王室宗族之事,须得缓缓图之。”
“哪里还有时间?老大人一定要设法奏明朝廷”张书堂撩袍跪在了陈大人脚下苦求。
“书堂快快请起,某素知你忠义,只是,而今越发急不得,你先照往常暗中照拂,容本官回去想个万全之策,王爷现在避而不见,我就是相劝,也得有了机会,有个由头”。陈玉铉扶起张书堂,好言安抚了一阵,紧皱眉头,告辞而去。
临近年节,陈玉铉却愁眉不展,王府那些烦心事,身为大明臣子,他无法不管不问,却又苦思无策,几天来,马乔松托他照拂的小子丁一,每天千余两千石的大量供给庄记芝麻,照此下去,不要说他本就贫寒,就是富如王府,也经不住这么败家啊。
“父亲何事长吁短叹?”一双小手从背后轻抚在陈玉铉太阳穴上,轻轻揉捏起来。
“呵呵,是丽儿啊,为父的烦心事,你知道岂不是也跟着烦心?好了,新年的衣裳置办下了吧?上前面来,让父亲瞧瞧。”年方及笄的小女儿丽娘出落成了大美人,兼之自幼聪明伶俐,识文断字,做得一手好文章,若为男儿身,定能取个功名,陈玉铉很是宠爱这个女儿。
这两年登门求亲的几乎把门槛踩烂,只是小丫头颇有些古灵精怪,眼光甚高。必要寻一个才貌兼备,温文尔雅的夫君,毕竟还小,陈大人又宠爱,倒也没有逼迫过她。
“说说嘛,父亲,说不定丽娘能为大人消解一二。”
王府之事岂能传于小儿女之耳?陈大人被女儿纠缠不过,只好将丁一的事情与她说了。
“嘻嘻,父亲大人,您真是咸吃萝卜......咳咳,杞人忧天了。”
“什么叫咸吃萝卜杞人忧天?”陈大人故意板下了脸。
“嘻嘻,父亲大人,女儿情急说错话了嘛,那庄老板现在被丁一坑得想死的心都有,今天您不在,还上门求您老人家出面说和呢,不过,那庄某为富不仁,强取豪夺,父亲,你可不能......”陈丽娘调皮的吐了下舌头,生生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哦?有这等事?”陈玉铉倒是没有在意女儿脸上的怪异,颇觉不可思议。
“是真的,整个府城都传开了,丁一那......前两天是上好的芝麻,随后就是掺了大量芝麻一般的黄胶泥颗粒,那玩意儿重量,颜色,外形,几与芝麻无二,无论是箩,筛,风箱皆是无用,待庄记各地油坊发现上好的芝麻就是不出油,已经是吃进了数万石,官司打到了府衙,契约上又写的明白,人家布袋里有芝麻,又让你过箩,过筛,过风箱,总不能让人一粒粒去拣吧?就算拣也得是庄记出人不是?嘻嘻,真是大快人心。”
“庄家有钱有势,岂肯容他胡闹?”
“契约写的明白,又有......”
“好一个狠辣的借力打力!”不等女儿说完,陈玉铉已经想明白,现在不是丁一和庄家的事了,而是那些当了中人的几位大人,牙行跟庄家的问题了!
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把庄家得罪的死死的,庄家背后可是......听女儿说完庄家现在情愿赔偿毁约银子,再不收丁一一粒芝麻,陈大人看着还在眉飞色舞,叽叽喳喳的女儿,心底不由生出一丝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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