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在杜雨辰家集合。看着骆中的新发型，我们实在想不到连他也开始主动进修起了流行的东西。大家都围住骆中开玩笑，调笑林歆简直功不可没，韩晓磊还用他的福建腔唱起了广东话的《改造人》。在经过程雪家门前的巷道时，韩晓磊大喊，“小雪，快点，咱们要走了。”程雪妈妈一边数落着小雪出个门还要化妆，一边打开门，把我们请进去，让我们坐一会儿。当大家纷纷走进程雪家时，韩晓磊突然停住，迈不动步子了。跟在后面的我差点撞到他墙壁一般的躯干，于是骂了一句：“走得好好的，怎么不动了，你被孙猴子点了穴位？”
“阿姨，这个是小雪爸爸？”韩晓磊看着客厅的遗像问道。我们都察觉出异样的气氛。
程雪对着镜子还在刷睫毛，抢着回答：“是啊。”
“你爸爸是不是89年3月11日去世的？”
程雪一愣，放下了火烈鸟睫毛刷，同时大家也齐刷刷的看向韩晓磊荷叶般的脸盘子。“你怎么知道的？”
“他是为了救一个落水儿童，对吗？”
“难道？”程雪妈妈已经猜出了大概。
“没错。阿姨，我就是当年那个落水儿童。”韩晓磊荷叶般的大脸盘子扭曲了，宽厚的肩膀耸动着。程雪妈妈抚摸着韩晓磊的头，也默默流起了眼泪。此刻我才想起，韩晓磊第一次见程雪的时候，曾说过似曾相识。她和她的父亲的确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韩晓磊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那一年，他六岁，随父母从福建到汉口的舅舅家玩，顺便游览汉口的名胜古迹。3月11号，天气非常好。他和小伙伴们约着去公园的湖边踢足球。不知道是谁，开了一个大脚，把球踢到了湖里。他年龄最小，被指派去把球捡回来。而球离岸边有一两米的距离，他就找了个树枝，蹲在岸边勾球。眼看就要勾到球，一不小心脚滑了，整个人跐溜一下就跌进了湖里。一起踢球的小伙伴们都吓坏了，等反应过来才大喊“救命啊，有人掉湖里了。”周围一时间围了不少人，因为这时节还很有些凉，有人在犹豫，有人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人帮忙一起喊救命，有人准备找电话亭打110。而此时的他在湖里越是扑腾得厉害，就越是离岸边更远，还狠狠呛了几口水，就在他快要沉下去的时候，一双大手抓住了他的肩头，把他拖向岸边，他只看到这个人的后脑勺。这个人用尽全身力气把他顶上岸，而最后自己却没有上来。他瘫坐在岸边冻得瑟瑟发抖，没有人管他，都在朝湖里看，水面渐渐平静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非常害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又怕被大人骂，于是偷偷溜走了。第二天他守在舅舅家的黑白电视机前看本地新闻，才终于看清楚救他的叔叔长什么样子。
“阿姨，对不起。小雪，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韩晓磊哭着讲完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好孩子。快起来。我们不怪你。”程雪妈妈的眼泪像决堤的大坝，程雪刚刚画好的眉眼也哭花了。
“我想给叔叔磕头上香。”
“嗯。去吧。你叔叔看到你都长这么大了，他一定很高兴。”程雪妈妈边擦眼泪边说。
韩晓磊后来告诉我，从那一天开始，他暗暗发誓不管程雪身边的人是谁，他都会一心一意的对她好。因为这是他欠她的。只是这种报恩式的好，渐渐变成了他对程雪的爱，这倒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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