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宰相处理政务的政事堂,到皇帝处理政务的崇政殿,这一条路,丁谓十几年来不知道已经走了有多少趟了。可是现在,每一趟都让他觉得路途是如此的漫长。
自从新君赵卓以冲龄即位,刘太后便开始垂帘听政。几乎每日下朝后,刘太后都会招他到崇政殿商议政事。
太后刘氏在做仁宗为亲王时的侧妃就深受宠爱。后来仁宗的皇后郭氏去世,而刘氏刚得一子,仁宗不顾大臣们的反对,执意将出生平凡的刘氏立为皇后。之后皇长子病逝,刘氏仍能凭借非常手段,把持后宫,又深得仁宗信任。她更是在仁宗生病期间,就开始介入国事。虽说刘太后勤勤恳恳,处理政务也很是熟练,但终究有悖“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这背后的非议四起也就在所难免了。
丁谓做了十几年的宰相,虽然表面风光,半朝文武附和,但就是裕王从来不买他的账。皆因丁谓那时揣测上意,认为仁宗还是想立晋王的,而且他也认为立嫡才是正统,故而一直不愿倒向裕王。他深知裕王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对他一直怀恨在心。只要裕王今日称帝,明日他就会人头落地。故而,当刘太后提出力保晋王的时候,他便同意了。
丁谓走进崇政殿,看见刘太后正端坐于龙椅上,在听大内侍卢谨念一份札子:“……顺亲王逡巡于荆南路已三月有余,诸事安好……”。
此刻,刘太后已换上了下朝后的细钗常服,身着绛红色一年景纹罗织大袖褙子,高高竖起的左右三博髻上插着六枝金凤细钗。刘太后年近半百,身子已略有发福,有些慵懒的侧倚在龙椅上。她的脸上仍然有着些许昔日美貌的痕迹。肤若细雪,面如圆月,一双凤眼皎皎,眼角处画了上挑的眼线,更显得不怒自威。大多数人都会因这样的气势噤若寒蝉,而忽略了她的美貌。丁谓离远了看,仿佛觉得还是当年的仁宗皇帝坐在那里。可这一幕在他看来,却总是觉得别扭。
刘太后看到丁谓进来了,便让卢谨下去了。
“老臣叩见......”丁谓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刘太后给打断了。
“丁相免礼了。您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以后咱们之间,就不需要这些虚礼了。”刘太后面似和蔼的笑道。
“自古上下有别,太后宽仁,臣却不能无礼,以下犯上。”丁谓抬手作揖道
“虽说君臣有别,但多亏了丁相,辅佐新帝初登大宝,且这政务仍料理的井井有条,丝毫没有耽搁两朝交接。就冲这一点,哀家也该好好感谢丁相才是啊!”刘太后命人端来了一把太师椅,放在大殿中间,请丁谓坐下。丁谓道谢后,撩起了绛紫色的一品大锦麒麟朝服,缓缓落坐于太师椅上。
“方才是顺王身边的人递来的札子,顺王在外面游山玩水都快三个多月了,据说还看上了一个什么歌妓。真是够给我皇家长脸的。”刘太后面露愠色。
“呵呵,太后请息怒,顺王的脾性您又不是不知道。”丁谓宽抚道
“唉也罢,随他去了,只要别惹出什么岔子就好。你们都下去吧!”刘太后屏退了左右。
“不知太后命老臣前来,所为何事?”
“今日朝堂之上,谏官王瞿弹劾军器监不作为,拒绝批下给河东路禁军所要的火炮三十门一事,你怎么看?”
“回禀太后,此事表面是军器监不作为,实际是军器监所属的三司,和枢密院以及禁军之间的矛盾。说白了,也就是裕王在给石太妃家找麻烦。”
皇帝赵卓的生母石太妃家掌握军机大权,其父乃是枢密使石述安,其长兄则是禁军殿前都指挥使石凯南。而掌管财政大权的三司使何闵文,却是裕王的人。
“丁相果然一针见血。”刘太后从龙椅上站起来,款款走下台阶,“那这件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太后想必已有决断。恕老臣愚昧,还请太后示下。”
“你啊,就别和哀家打马虎眼了。哀家早就说过吧,裕王会比晋王难管教的多。”
“太后您可小声点……”丁谓担忧的看看四周。
“呵呵,丁相怎么比哀家胆子还小?”刘太后走到丁谓面前,“这件事,咱们就别插手了。三司和枢密院及禁军之间的矛盾越大,石家就越会认为裕王是在针对他们,是在针对天家。”
“老臣明白了。另外臣觉得石家那边,私底下咱们还是要表个态的。可以让户部侍郎江云济去跟河东路禁军示个好,就说户部会想办法为他们筹到这笔火炮款项。当然能不能真的筹到,又另当别论了。毕竟接近年末,财政紧张也是常事。而且河东路要的这批火炮也是要了三年都没要到,不差这一年的。”
“好!还是丁相思虑周全。虽然哀家并不指望石家会因此感谢哀家,不过少一个敌人就是多一分安全。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刘太后说完并未急着遣走丁谓,她走到太师椅边,手扶在椅背上,突然问:“丁相觉得武后如何?”
丁谓心中大骇,三须长髯微微颤了一下,表面却不动声色,直言不讳的说道:“武后是唐朝的罪人。”
“哦?何出此言?”刘太后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只是从侧旁紧盯着丁谓。
丁谓细缝般的眼睛中已是老迈的浑浊之色,无论何时都难再看出一点波动。他幽幽的说道:“软禁少主,更改国号,几乎危及社稷,难道她不是罪人吗?并且,武后之后又还政李氏,说明她自己也是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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