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被许酬唤做“袅袅姑娘”的歌妓,见到许酬后,敛袂向前,低眉含笑,缓缓的福下身子,道:“两位公子万福。”
这一声宛若三月柳间莺啼,让郑衡听的身子都酥了。
许酬颇为怜惜的扶起她说:“不是说过了,见我不需要这些虚礼的吗?这位是我的挚友郑公子,你也不必拘礼。”
郑衡一听许酬把自己称为是挚友,心中很是受用。
袅袅弹了一曲“风弄竹影”。许酬闭着眼睛,手指微敲,时而点头,时而蹙眉。
一曲终了,绕梁不绝。袅袅欠了欠身,婉声说道:“许公子,袅袅不才,还请公子指点一二。”看来这二人是熟识很久了。
许酬倒也没有谦让,便坐到了筝前。
“刚才你弹的,技艺到位,但韵味不足。风弄竹影,风、影皆是虚无,但筝音不能虚了定力。比如这一段的摇指,应从细微渐响,最后稳住在一定的音量上,不能飘忽。”许酬为袅袅演示了一番,而袅袅则倚在他身边凝神细看。
郑衡就坐在这两位对面,自斟自饮。这“醇碧”不愧为荆南名酿,一点不比汴京的“玉胥”差,郑衡贪杯,又多啜了几口。窗外是青江缓缓,熏风暖暖;窗内则是煮酒调筝,才子佳人。酒已微醺,而人不知其所在。他已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甚至忘了远处的那个汴京城里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了。
他半眯着眼睛,看着许酬和袅袅论筝。不像汴京城里的文人与歌妓,有的只是fēng_liú倜傥,暖香红玉。这两位在一起,倒更像是两位佳人,纯粹干净的很,不会让人引起一丝旁的遐想。许酬的玉指如葱,在筝弦上翻飞,一举一动皆是画,他看的都痴了。郑衡的目光只是落在了他身上,对他身旁如花似玉的袅袅反倒不是很在意。
猛然,郑衡被自己心里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他何时会对姑娘不在意了?不对,一定是自己喝多了。他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许酬指点完袅袅,便坐了过来,看到郑衡一副愣神呆坐的样子,便问:“怎么?看着袅袅姑娘看呆了?”
郑衡回过神来,笑说:“人美、曲和、景佳,怎会不让人心旌摇曳,恍然忘神?”
“看来在书院呆了这么久没有白呆啊,现在都能出口成章了。”许酬当他只是喝多了,笑着也抿了一口酒。
“许公子,袅袅有一个不情之情。不知公子,是否能为我新谱的那首筝曲,填个词?”袅袅翘指作揖道。
“哦,你说的是那首‘闺梦怨’吧?为何谱这么悲的曲子?莫不是……”
袅袅点点头,面露伤情。
“唉,也罢。都是痴男怨女啊,我就成全你们吧!”许酬看着窗外的景色,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少顷,他让袅袅取来了纸笔,提笔写下几行秀气的小楷:“春阑夏荫,子规初老,红英销落石榴小。荆南夜半常雨声,闺梦惊起,一半屏山一半烛。思情杳杳,暗寄长筝,可怜千里芳草远,弦断谁知?”
袅袅接过词来,读了又读,拜了又拜,这才离去。
郑衡疑惑的问道:“我以为这袅袅姑娘是对你心有所属呢,看来不是啊?”
“你想多了,我跟袅袅只是君子之交、筝琴知音。她心中所思,实为另有他人,只是远在他乡,遥不可得。”许酬有些惋惜的说。
“那你呢?可有什么心仪之人?”郑衡调笑着问。
“我?别开玩笑了。为一个心动,就要伤神;为一句许诺,便要苦守。这样自寻烦恼的事,我现在没有心思去做。”
“那你的心思在哪呢?”
许酬指了指东北方向:“都在那紫宸殿上呢。”
紫宸殿是齐宋朝堂每日朝会之所在。郑衡知他所说的是一朝题名,庙堂之上,不免心里有些遗憾。
“可见你刚才所写的词,不是出自本心了。”
“怎么不是?那出自的,是袅袅姑娘的本心,当然不是我自己的了。”许酬对郑衡这些莫名的言论有点奇怪,“‘美人、美酒、美诗’,这不是你一开始到潜山书院来的目的吗?今天我可是都给你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郑衡看他居然还把自己很久以前说的话放在心上,也不再说什么醉话了,笑着把最后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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