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活着？”
“早死了，埋村子后头的坟地里了。送来的时候，他身上搁了点银子，也就够买一个月的伙食。一个月到了，自然就饿死了。他奶奶的，老子到头来还要伺候那厮吃一个月的糊糊，连坟坑都是我给挖的。就算是赔了砍他一刀的罪了吧！”
“您是说，他不是病死的，而是饿死的？！”
“哎呀，左右是死了嘛，管他是病死还是饿死的。他烂成那种样子了，不如早点饿死，早点投胎去。”
听到这里，曲哥将陈琦拉到了一边，悄声说道：“陈先生，这和少爷交代给我们的不大一样啊。先不说这找到的是张华而非卢谨，听这病症的描述，虽然昏迷是对的，但这浑身长疮可是和英宗的病症对不上。咱们还要……？”
“保全起见，还是得带回去给老药仙看看的。”陈琦又走回到了老头身边，好声好气的问道，“老人家，您能带我们去他坟头上看看吗？”
“啊呸！晦气！哪有一大早去坟头上的？你在催我早死吗？！不去！”
曲哥有些恼了，直接掏出一枚牡丹金锭就扔到了他跟前。
那老头拾起金锭，搁在牙上咬了咬，咧嘴笑了，道：“还真是个真的。不过……”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金锭又砸回给了曲哥，“你以为老子我那么容易就被收买了？反正是将死之人了，还要这金子有啥用？”
陈琦见状，凑上前去，忍着老头身上一股子的酸腐气味，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眼见着那老头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半是惊讶，半是欣喜的问道：“你此话可当真？”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我若食言，您死后化作了鬼也可来找我啊！”陈琦拍着胸脯说道。
“好小子，倒是把老子的词也给说了。那老子姑且就信你。走吧，我带你们去！”老头颤巍巍的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村子后紧挨着就是一片坟地，或者说是乱坟岗更确切一些。大多数的坟头上荒草凄凄，连块墓碑也没有，只是用薄土敷衍的埋了一下了事。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皑皑白骨。
老头站在坟地前，左望右望想了半天，然后带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一处约有五六个坟头扎堆的地方，指着这一片说：“大约就是埋这了。你们啊，要是不怕遭天打雷劈的，就自己动手挖吧。”
陈琦用脚铲了铲一个坟堆，对曲哥说：“你回马车那拿把铲子过来。我看这坟埋的也不深，估摸很快就能找到了。”
曲哥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巴不得赶快离开这里，得了令就猴一样的蹿了出去。
那老头见他们真要挖坟，便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坟堆上，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点心，边啃着边嘟囔着说：“张华这厮真是身前身后福缘不浅。遭了这样的罪，还能有个有良心的孝子贤孙给他偷换出来送到这里。又碰巧遇见了我，给他屎尿伺候了一个月。死后还有人惦记着他，真是，哼哼……”
“您刚才说，是有人将他偷换了出来？”
“可不是嘛，那你以为裹他的麻布上为何写的是一个‘卢’字？卢谨我是知道的，怕死的很，给这内奂地的庙里都供养了不少钱，就为的老了以后能在这寻一处大庙，交待在这里了。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会想到，最终却是张华顶了他的坑。想来，必是张华在宫里收的儿子偷偷将他换了出来的。那个小没毛的，胆子真是够大，也不枉张华生前待他不薄啊。”
陈琦默然了。如此说来，倒是那个曾经仁宗眼前的红人卢谨，现如今是不知去向、死无葬生之地了。这身前身后落差如此之大，还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曲哥拎着铲子，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没费多少工夫，他们就找到了那具左脚大拇趾上少了一截的白骨。陈琦取了其中的几根腿骨和趾骨，用布包好，站起身来就打算要走了。
“老人家，今天谢谢您了。最后还有个问题，之前有旁的人来问过您卢谨和张华的下落吗？”陈琦问道。
“怎么没有。来了一拨人，不过很快就给我都打发走了。”
“咦？那您怎么偏偏就愿意和我们说啊？”
老头猥琐的笑了，眼睛直往问话的曲哥身上扫，抹了一把嘴说道：“来的人都是宫里的内侍，有什么好和他们啰嗦的啊？”
曲哥不太明白，假装道：“我们也是宫里派来的啊。”
老头嘿嘿的笑着，凑到他跟前，冷不丁的突然伸手朝曲哥的下身掏去。吓的曲哥嗷的一声叫，推开了他，又跳到了陈琦身后躲了起来，探出个脑袋来骂道：“你这老东西，你干什么？！”
老头倒是不介意，还嗅了嗅手上的味儿，盯着自个的手掌说道：“在宫里见的都是他们这些没把儿的。到了这里，也尽都是些绝户的。难得碰见你们这样的可人儿，我不跟你们说话，我跟谁去说啊？说句实在话，我第一眼见到你们，就知道你们不是宫里的人。那味儿闻着太不一样啦！”
陈琦强忍着心中的厌恶，说道：“老人家，我们的事办完了，也该走了。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您。您放心，我刚才说的话，一定说到做到。”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答应他，等他死后，会替他敛尸，给他在城北郊寻一处风水宝地好好葬了而已。他们这样的人呐，说来也是可怜，最后图的也不过就是这一点老有所养、死而有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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