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来梳妆。
丫鬟们穿梭在屋里忙碌着,但是没有人说话,气氛有点怪异,像是把不同语言的陌生人凑在一起聊天,大家口中憋着话,但是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昭心想,新婚夫妻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呢?像一朵花骨朵,因为太稚嫩了还不能开花,要是强行伸手把花瓣掰开,那么花也不再美丽了,反而糟蹋成碎片了。
她洗完脸,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帮她梳起妇人专属的发髻,目光一会儿看向珐琅铜镜中自己,一会儿又不由自主地向坐在临窗炕上喝茶的新婚丈夫望一眼,只敢望一眼,立马又把目光收回来,重新看向镜子中的既熟悉、又带点陌生感觉的脸庞。她看来看去的,总感觉今天的自己似乎不一样了,但是具体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发生变化了,心中涌起既紧张又期盼的心情。
丫鬟在梳好的圆髻上插上最后一根赤金凤凰簪子,等着云昭点了点头后,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云昭对着镜中打扮精致的自己打量了一会儿,然后不自觉地朝木常钧看去。
恰好迎上了他直直看过来的带着点点星光的欣赏目光,两人的脸庞就都随之一红,也忘了把目光移开,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了一小会儿,云昭感觉自己的心跳正砰砰的响,像是要跳出来了。
“好了吗?”低醇中带点沙哑的声音,隐含着一份温柔在里面。
“嗯!好了。”云昭站起来,对着木常钧微微一笑。
木常钧抿着嘴唇,嘴角弯起,也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十九的少年脸上隐约有一点羞涩的痕迹。然后两人有默契地一前一后朝屋外行去,丫鬟们按照之前的吩咐,拿着东西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在路上静默无言,只听见清晰的脚步响,直到来到了木府里木夫人的正院,然后从守门的婆子开始,一路上所遇到的丫鬟纷纷含笑着向一对新人屈膝行礼问安。
“二少爷早!二少奶奶早!”在空气清新的早晨里,丫鬟们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甜美。
云昭通通回以谦和的微笑,然后跟在后面的小顺和小芯就负责笑着一个一个的给打赏的小荷包。荷包里装有少许的铜钱,丫鬟们把荷包握在手心里,脸上都露出欢喜,又纷纷屈膝行礼道谢。
云昭跟在木常钧身后,缓缓地进了垂花门,顺着遮阳挡雨的檐廊,走到木夫人的正房门口。等候在门口的木夫人身边大丫鬟艳辉连忙也屈膝行礼问安,然后帮着撩起门帘子,带着恭谨地笑道:“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来得早,老爷和夫人正在内室梳洗,请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先进屋等一等。”
面对眼前的情景,云昭倒是没有觉得意外,对着艳辉笑一笑,正要说一两句客气的话,耳边就听见木常钧的声音先说道:“劳烦回了父亲和母亲,让他们不用急,慢慢梳洗。”他说这话时微微颔首,客气中带着少许疏离,感觉像是谦逊的客人。
云昭心中一直保持着警醒,等木常钧的话落音了,她也连忙客气道:“是啊!是我们来早了,让父亲和母亲别着急。”
艳辉就笑着答道:“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不用客气。夫人知道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来了,很是高兴,特意吩咐奴婢来奉茶。”
说话间,就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白皙清秀小丫鬟用红漆雕花托盘捧了两碗茶送来,由艳辉端起来递到云昭和木常钧面前,云昭笑着伸手接了,轻声道谢:“谢谢艳辉姐姐。”然后接过小顺从身后递过来的荷包,亲手打赏给了大丫鬟艳辉。“一点小意思,姐姐不要推辞。”
只见艳辉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荷包,再次向云昭屈膝行礼道谢。面对云昭谦虚地称呼她“姐姐”,她一点也没有客气和推辞,显然是很习惯了的。毕竟是在当家的夫人身边服侍,又是得宠的大丫鬟,因此就是要比别的丫鬟们多出了许多的体面。加上她年纪又比云昭大两三岁,因此才敢大大方方地接下了云昭这个二少奶奶的一声“姐姐”,就算是木家的嫡长媳大少奶奶平常也是这么喊的。这个称呼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不过是应了那句话“就是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也要敬着”,这也是大户人家里的习以为常的规矩,同时也是对长辈身边服侍的人的一种隐晦的讨好,在关键时候能因此套近乎而打探一些消息,还彰显了晚辈对长辈的到了变态地步的至高尊敬。
云昭等艳辉道完谢了,她又对着艳辉谦和地笑了笑,然后和木常钧一样在堂屋右侧的太师椅上坐下,姿势端庄,顺手把热腾腾的茶碗放在手边的红漆雕花茶几上,静静地等候木老爷和木夫人,以及家中的其他亲人。按照习俗,新婚的第一天早上,是刚进门的新娘子向长辈敬茶和认亲的特殊时间,是绝不可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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