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纳兰太后强势的反对却如火上浇油,将君妃娘娘推上了更高的位置,令纳兰皇后所居的坤宁宫形同虚设。
权衡利弊,纳兰太后不得不第一次对康南帝低头,双方坐下来好生商讨往后的日子。
作为妥协,康南帝君懂得见好就收。他承诺,只要纳兰家不危及君妃娘娘的安全,他便答应太后娘娘,若君氏日后诞下麟儿,不得册封为太子。
以一个太子之位换取君妃娘娘的安然,虽然心爱的女子那时初入宫闱,对这些制衡之术一无所知,心里并不在乎,康南帝却一定要解释清楚,他为何不肯为两人的结晶博取最好的前程。
琴瑟宫一直未曾撤下的龙凤红烛依然将殿内映成彤红一片,康南帝握着君妃娘娘的手与她细说究竟。
纳兰一家既然敢觊觎君位,便是一颗迟早要剪除的毒瘤。
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替未来的儿子扫清余障,将大好的河山干干净净传到自己喜欢的儿子手中。
立不立太子、立谁为太子都没有关系,待他觉得时机成熟,甚至可以直接将皇位传给儿子。
如今实力不够,时机也不成熟,康南帝唯有先低头让步,护住眼前人的安危。
已然成为君妃娘娘的阿黎点唇一笑,万千光华流转,胭脂色的红唇轻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信你。”
美人在侧,康南帝的深情缱綣又温柔。他横玉箫在手,再次吹奏起一曲笙歌,算是贺两人的洞房花烛。君妃娘娘赤足舞在喜庆的大红团花地衣上,烈烈红衣渐渐燃成簇簇的火苗,将龙凤红烛衬得黯然失色。
从此,便唯有琴瑟宫一枝独秀,其他六宫粉黛黯然无光。
君妃娘娘十月怀胎,被康南帝护得铁桶一般,纳兰氏寻不到下手的机会,只能眼看着她一朝分娩,果真生下一个男婴。
对于自己忠爱的小儿子,康南帝没有按着下一代的正字排辈,而是当场赐名晨箫,以纪念他与君妃娘娘初识的那个春季,他于清晨的薄雾里在山林中吹箫,两人自此定情。
顾晨箫一直晓得自己与各位皇兄名字的不同,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里藏着父皇与母后最深沉与坚贞的爱恋,更是父皇与纳兰家恩断义绝的明证。
如此说来,身为皇兄的太子顾正诺身上流着一半纳兰家的血脉,自然深知自己太子之位难保,才敢暗地里对自己在国内百般排挤,又敢泒人千里追杀,只为扫除他日后即位最大的屏障。
想起皇太后从小看着自己仇视的目光,还有纳兰皇后阴翳的双眼,甚至别的兄长们敬畏又疏远的神情,一切都变得释然。
顾晨箫早已拭干了泪水,优雅地剥着金桔,又回复了那竹上幽雪的飘逸。
君妃娘娘拿帕子沾了些茶水,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将当年那些fēng_liú涌动的往事继续说给儿子听。
自打入主琴瑟宫,夜夜与康南帝双宿双栖,一个冠宠后宫的君妃娘娘红了多少人的眼睛。皇太后与皇后娘娘甚至直接指她为红颜祸水、误国的妲己。
虽承诺了不伤君妃娘娘性命,这些人却几次掀动朝臣上书,想要将君妃娘娘打入冷宫,都被康南帝以家务事推诿,维护君妃娘娘的决心坚定不移。
康南帝对小儿子的疼爱有目共睹,纳兰太后深怕太子之位有变,连着几封家书传回娘家,要大家共谋大计。
当时纳兰大丞相已然辞官,国舅爷却还掌着兵权。太后娘娘深夜传话,命国舅爷进宫,汇同母族十二位在朝的大臣联名上书,逼迫康南帝册立纳兰皇后的嫡子、时年八岁的顾正诺为太子。
康南皇帝欣然同意,翌日便颁发了册封诏书,连最简单的仪式与贺宴都没有,顾正诺懵懵懂懂之间便成了康南的太子,更成了握在纳兰家手里的傀儡。
太后与皇后,都是纳兰家的女儿,纳兰家把持朝政多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康南帝有心连根拔起,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年在苗疆中毒,桃花林里瘴气太霸道,侵蚀了他本就受了重伤的肺腑。那时硬碰硬没有足够把握对抗纳兰家的强势,更怕护不住琴瑟宫中的幼子弱母,康南帝唯有顺水推舟,将顾正诺推上太子的位置。
有了顾晨箫之后,君妃娘娘不再仗着康南帝的宠爱锋芒毕露,而是学会了韬光隐晦。她依着康南帝的意思,在琴瑟宫内称病不出,更以此为由,不再向纳兰皇后晨昏定省。
君妃娘娘闭门谢客,琴瑟宫中全是康南帝的亲信。最爱的女人与最爱的儿子,都被康南帝纳在自己渐渐丰满的羽翼之下。
虽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又有麟儿傍身,君妃娘娘却终是渐渐懂得深宫的不易。
病骨支离的丈夫与虎视眈眈的纳兰家,都是她与儿子最大的隐忧。漫长的二十年时光过去,她曼妙又轻灵的双目渐渐失了当初最纯真的色泽,开始由一泓清澈的碧波变为幽深的古潭。
本是生在南疆十万大山的女子,过着以天为盖地为庐的生活,享受着最广袤的山川润泽。她以为走出了大山,外面会有更广阔的天地。谁知道,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安危,只能深锁在四角合围的深宫。
亲情不是一句割舍便能放下,君妃娘娘时刻牵挂南疆的父亲,心情自然郁郁。她在在宫里只有下属没有朋友,康南帝真心的怜爱与纳兰皇后的仇视都令其他妃嫔望而却步。
唯有琴瑟宫内,与康南帝君共看斜阳晚霞,细数伉俪情深。
苗疆旧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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