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怨雨催春去,
无风无雨亦相离。
直恼春归无觅处,
江湖辜负一蓑衣。
前文书两段倒笔,交代了田七郎乃是剑侠之后,林儿却是妖狐之子。这一切恩怨的根源,皆来自父辈。咱们这部书说了小三十回,这刚刚入了正题。听故事,你不听开头,不知道始末缘由,不听结尾不知道归根结蒂。可是真正好听的部分,总是掐头去尾,剩下中间的是戏核。
书说至此,很多背后的隐情要逐渐显现了,这书也就越来越精彩了。说书人这叫王婆卖瓜,也得吆喝几声。咱们书归正传。
就是林儿也万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帮助武承休结交的这位山野猎户田七郎,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说是十有八九啊,其实林儿心里已经认定了。毕竟他在周围的城镇已经暗暗寻觅多年,并没有发现什么世外的高人能够有这样斩妖除怪的本领。
用现在的话说,这就是或然率。东北地面虽然广阔,在清初的时候人口可远没有现在这么多。辽沈一带的人口,也就跟现在小城镇的规模差不多。据历书记载,清朝初年全国总人口才一个多亿,东北因为是大清“龙兴之地”还曾经有过封禁,也就是严格控制人口流动。那也就是没有什么外来人口进来。所以您想想,辽阳城一共能有多少人?这些人当中又能出几个武功高手?还要身携足以斩妖的宝兵刃——这概率就太小了。所以林儿心里掂对片刻,就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父亲肯定就是死在七郎父亲的手上。
就在这瞬息之间,林儿已然动了杀机。七郎武功虽然也很高强,能轻易猎取这么一只猛虎。无奈何他现在是饮酒过量,醉得不省人事了。真要是在七郎清醒的时候,林儿纵有点子法术,他毕竟道行太浅,恐怕根本就近不得七郎的身,未必有施展妖术的机会。眼前这个机会那是太难得了,此刻若不下手,再要想打七郎的主意,那是难如登天。
林儿站起身来,心中颤、手上抖,身子竟似搁在大海里一般,只觉得头晕目眩。半晌,且勉强定了一定心神,沉住一口气。推开房门叫了一个小厮过来,吩咐道:“田七爷醉在里头,公子吩咐与他更换衣衫。我忙了一天也乏了,你去与他换来。”
小厮答应一声,进去办事。田七郎身形高大,醉了更是沉重。小厮直忙了一个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把衣服给他换好了。捧了换下的脏衣服出来,问林儿如何处置。林儿便道:“这个样子还留着做什么,丢了去吧!七爷的宝剑可曾放好?不要放在床上,只怕醉中割伤。不如就包裹起来放那边儿的多宝格架子上,别弄脏了。”小厮领命而去。
诸位明白,林儿这是自己害怕这把剑,特地使人拿了去。此剑虽然神异,终究是死物,凡人拿了却没关系。小厮果然把宝剑拿了出来,包了一层锦缎。林儿躲得远远地,这剑也不响了,小厮随手摆放在多宝格上就告退了。
林儿转过屏风再看七郎,还真是醉得狠了,更换衣衫这么折腾,竟并未醒来。此刻微微起了鼾声,睡得是更甜。林儿一张雪白的脸儿隐隐泛起一股子绿气,眼白起红线这叫做血灌瞳仁,一时间面目狰狞!只见他举起手来运起妖力,手掌往七郎的头顶比量着,掌心一片嫣红似血。书中代言,林儿这手掌运功是有毒的,跟人练的什么朱砂掌、毒掌还不一样,他这是妖力。林儿现在只要七郎头顶心轻轻一按,根本无需用力拍打,七郎这条命就算葬送了。
要是人打人,练过武的人有本能反应。您各位看过武侠小说的都知道,内力可以自然反应抵抗击打,有时候即使在睡眠当中,内力也能保护自己。但是对付妖,这就没用了。林儿这手上是妖气,不需要使力,自然不能激起反弹,这会儿不管你多大的能耐,什么武林高手,碰上就是个死。
林儿举着这只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停了这么片刻,他又放下了。您别看就是这么呼吸之间,田七郎就在鬼门关大门口儿打了个转儿。那么这时候林儿想什么呢?不错,他想的是武承休。
这一掌打下去,田七郎死了却不要紧,林儿对田七郎完全没感情,他那些尊重客气都是为武承休,就是面子上的情分。打死田七郎,林儿要脱身一走也容易,他是狐狸精啊,怎么都能走,谁能找着他来抵偿对命!可是林儿终究下不去这手,还是为了武承休。
一则是几年来武承休对林儿可是呵护备至,林儿一片心思也全在武承休身上。两个人可以说是如胶似漆,不是夫妇、胜过夫妇,那位命薄的大奶奶远不能及的。林儿寄身在武宅这些年,他过的是人间的日子,享的是凡俗的福分,几乎忘记自己是妖这回事了。要是闹出人命,他就得离开避祸,这以后再想像从前一样跟武承休生活在一起,是千难万难。
二则他还不肯令承休伤心。武承休对田七郎是怎么样,林儿比谁都清楚。别看武承休认识田七郎的时间短,不过数月光景。可是为了这个人,怎么殚精竭虑去结交,为着老太太的阻挠又是怎么着急上火,林儿都看在眼睛里。今日在大门前七郎要走,武承休急切阻拦,那种种意思,其心可叹,其情可悯!田七郎要是死在武家宅内,武承休岂不伤心断肠,又何以去面对七郎年迈的老母?武承休的为人林儿是了解的,他下不去这个手,也是不忍伤了承休的意思。
林儿这一阵失神,未曾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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